三十七、
武汉有个千家街,始建于武昌古城内侧,北邻宾阳门(今大东门),南接中和门(今起义门),原长约1100米,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为实现洋务救国的梦想,张之洞在湖北很是折腾了一阵子:设丝麻四局,开湖北国营纺织业先河;开矿山,办钢厂,千家街,就是张之洞关注民生繁荣市场大规划的组成部分,大约在1906年罢,为便于粤汉铁路武昌火车站的交通,张之洞下令,破开武昌城墙,在通湘门附近辟街市,计划安置人家千户,故名"千家街"。
当晚我到达千家街时,已经是近十点。
拉着珍珍去对面姐妹餐馆,简单介绍了一下小敏的家人,一起囫囵吞枣地扒拉几口米饭,等小敏从家里取现金过来,再去千家街救命。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面对走投无路几次下跪的珍珍,还能怎么着?
——只能让小敏取钱救人。
后面的风险不是没权衡过,我选择了善良,选择了让自己陷入困局,拿钱去换老陈的自由,其中内心的沉重与忐忑,只能自己扛。
后面招投标的事,还得反复琢磨细节,反复和老王商量,不出瑕疵,顺利让四川李定平这老板中标,也就皆大欢喜。
但愿吧!
老王和校长,到底收了他多少钱,无从得知,我一小小的办事员,他都肯扔五十万现金,在他俩那边,绝对不会比我的少,当然,这逻辑关系傻子都明白,都心照不宣,现在是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谁愿意李老板不中标呢?
除非他疯了!
那,既然都捆绑在一起,我想,应该问题不大吧!
千家街青石板的路,一直没修,还是一百多年前的模样,深一脚浅一脚,我和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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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一前一后,便来到一年代久远的平房前,双开的木门虚掩着,里面还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房子的结构是砖木混合,前店后宿,原来前面两间铺面中间隔断,留出一条通道来,两边房子给了租户,后面院子里住的,应该就是房东。
珍珍推开右手边的门,映入眼帘的是二十平米不到的空间,乌烟瘴气,全是烟味,屋子里挤满了人——三个凶神恶煞的平头青年,坐在小马扎上,围着陈明南,还有一个染着满头金发的矮个,坐床边逗东东玩。
床是高低铺,摆放在正对面墙角,应该是他两口子和孩子分床睡,床旁几个白色棉布裹着的大包小包,应该是珍珍摆摊的家什,进门左边是一块长约一米的木板,木板上放满灶具,灶台旁一红色塑料桶和煤气罐,桶里装满清水,估计是生活用水,右手边腾出的空档,摆着桌椅电脑等,我一看,很熟悉,是从老陈他公司搬回来的,电脑桌靠窗户的边上,一个木制衣架,挂满了一家人的衣服,与其说挂,还不如说是堆,一层一层地叠挂在上面,像旧货店的甩卖衣服,剩下中间不到五平米的空地,被人占满,几乎转不过身。
老陈见我进来,很是惊讶,想说点什么,嘴唇动了动,没吭声。
从中间马扎上站起一位平头,将烟从嘴里夹出,歪着脑袋问道:“带钱来了?”
“是!”我镇定地回道,继续:“你们先出去一下,在门口等会,我和老陈有话要说。”
“别晃老子点啊,小子呃,哥们不是吃素的,警察来了都没用,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老子们收完帐就走!”金发矮个子从床边站起来,冲我骂道。(晃点——武汉方言,意思是忽悠。)
“哥几个,给个面子!”我抖抖手里的塑料袋,对他们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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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钱在这里,不会差你们一分钱,先回避一下好吗?我也跑不掉。”
“行!咱们出去!”领头的那位,带着另外三人,走出房门,还不忘反手将门合拢。
东东见状,跑过来抱住我的腿,小嘴一裂扬脸对我喊道:“孟叔叔,孟叔叔好!”
顿时心头一热,抱起东东,说了声:“乖,叔叔给你带好吃的了!”说完从兜里掏出一把糖果,塞进他小手里。
老陈深深地低下头,双手捂住脑袋,看着地上一个一个烟头,似乎在心里数着,鬼知道呢!
珍珍从电脑桌边上拉过椅子,示意我坐下。
“老陈,咱们同学一场,要不是珍珍去求我,我也不会过来,你看看你,现在闹成这种局面,你要我说什么好呢?”
老陈纹丝不动,依旧没说话。
“说实在话,我也没这么多钱,都是借的,原来东东办户口时,我出的两万给人家户籍警察,一直没和你两口子说,你知道,我从海南回来就剩不了几个子,这些年在学校上课,每月只有那点工资,我呢,只想踏踏实实过点本分日子,不想再折腾,这几年帮你,也是念在咱们当年情分上,可是、、、、、、。”
我看见陈明南脑袋下的水泥地上,滴下几点,点点浸润在烟灰中,知道那是泪水。
“今晚过来,就想当面劝你一下,蝌蚪那边,是很靠谱的,咱们班上,他混得最好,而且他帮你,也是我提出来的,今晚过后,别再玩虚的了,好自为之吧!”
——半小时后,我两手空空从千家街出来,望望夜空,长舒一口气。
月有阴晴圆缺,但,今晚的月亮,格外圆!
真的!
——像极了人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