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召威至。威初不识女王，颇易之。

女王尝言：“为国家者，当化盗贼为我用，不可失英雄为国患。”

扬子有水盗众数万。女王为书使继卿往招其匪首张用、曹成、李宏同归扬州府。用一见，以其众万余效顺，惟成疑贰有他志，继卿责之。成怒，将杀继卿，继卿佯不知，与宏夜醉饮，以计得宏印，遂夺其众三千人。翼日，成遂遁。继卿精选骁勇得卒三千余，潜行入扬州。以其众付扈威。

九月，辛卯，言宅。

言氏家主言宗政召乡老豪族聚议守御扬州。

女王抱次子无为侍于侧。

金陵之殇，前车之鉴，扬州之危，众皆切切。千年之城，自有风骨，千重锋刃，万捶砲石，孑然枯立，此城不降。

宗政于众前，委守城之任于女王。女王跪而起誓，此身携子，与城共存亡。众皆感泣，笃志护城。

十月，既望。

蔡家军进兵围城数重，欲烧埧木，决濠水，扈威令劲弩射退之。居数日，蔡军合兵进攻益急，城中矢尽，女王令人张青盖往来城上，蔡禀意其女王也，兵卒争射之，须臾矢集楼牆如猬，获矢二十余万。

辛酉，蔡禀引兵退，已乃益增兵，环城四面营帐亘三十里。

城中惶恐。或言女王藏私兵千余，将护己潜逃。人心益摇。扈威闻言怒，径闯女王院。

时萧继卿正诉川蜀事：“安西王叛，建号大汉，荆楚谢家军借平蜀叛，攻取渝东，已下合州，天眼有备，犹守。”

院门破裂，数名暗卫立时持弓戒备。女王似浑不在意，垂眸叹息，曰：“天下未乱蜀先乱，天下已定蜀未定。”

女王轻抬目一扫，暗卫尽退，樗枥置座，柏雩奉茶，恬然以客待威。

扈威心下一凛，犹故作怒意道：“家主坐观吾等浴血，私藏生兵，欲逃乎？”

女王一晒，笑道：“将军以为女王知否蔡家军将袭扬州？将军以为女王携亲子守孤城，所为何来？”

扈威语塞。诚然，杜氏家主早知蔡氏将大入，杜氏根脉皆在金陵，何必陷己身于异乡险地？惜身惜命，来扬州作甚？

女王缓步进前，温言道：“将军此来，可是要问女王所藏之兵？确有其事。”

扈威惊异回视，讶其坦荡。

女王：“女王早知今日，数年前筹备‘无为军’以应今日之情形。然此精锐锋刃之卒非可耗于守城。待有后用。”

养兵之事，杜胜曾有犹疑，女王言曰：“自古勘定祸乱，非武不可，诸狼子野心不可保恃久矣。”遂私练兵五千于滁州，号曰“无为军”。

扈威：“扬州城若不守，何来后用？”

女王：“听闻将军少时好学，尚气节。常自称将种，辞辩奋发，四坐莫能屈。将军开疆拓土之才，守此扬州不降之城，竟不敢有必胜之心？”

扈威心神激荡，豁然开朗，杜氏家主格局宏阔，所谋者岂一隅哉？眸光闪耀。

女王：“孤城只可守一时之安，荡平一境，方得长安。”

扈威：“请教平波之策。”

女王：“背倚两浙，楔定扬州，奇兵出于京口，水军泛于大江，以掎角之势，拔金陵之刺。”

扈威：“无为军已驻京口？不知谁人统领？”

女王：“将军直率！李客。”

扈威：“河东王躬亲矢石？”惊奇之后，心下了然。高邮军攻扬州不顺，驻守金陵之高邮军分部空巢穴而来，若捣其虚，则扬州之围自解。

扈威跪女王，行大礼，曰：“威臣服，肝脑涂地以报家主‘必胜之心’。”退出而意气风发。

威精选勇猛，为敢死一军，本乌合亡命，扈威能驾驭得其用。令临门作乐以示闲暇，而间出奇兵击之。扈威幼弟震，有膂力，善机变。每出，披发肉袒徒跣，挥双刃奋呼入阵，人马辟易。又令人夜以铁蒺藜密布地，蔡军驰中蒺藜者十之七八。

十万围城，相持九十日，蔡军折损十之四五。坚城不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