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秋天一个晦暝、昏落、廓落、云木低垂的日子,我一个人骑马缓缓而行,穿过这一片异常阴郁的旷野。终于,当夜幕降临时,阴沉的厄舍府映入眼帘,我不知道它曾经的模样,但仅仅只是一瞥,一种难以忍受的阴郁就占据了我的内心。我看着周围单调的景物,破败的围墙、白色的树干,散发着死亡的讯息,我的灵魂都沉浸在绝望之中,心灵仿佛成了冰窖,不断下沉,病入膏肓。”——《厄舍府的倒塌》爱·伦坡
“asinking.”季君缓缓说道。
“asickeningoftheheart。”季君合上书,走出了原式咖啡屋,桌上的酒杯已经空了,只是还有一杯冰美式放在对面,像是一口没喝过的样子。
原式咖啡屋对面就是颜川广场,广场上的鸽子早已不见了踪迹。季君形单影只的走在广场上。广场上的大时钟告诉季君,现在七点了,黑夜已经降临。刚刚下过小雨,空气很是凉爽。他觉得现在自己做什么事都毫无意义,包括厄舍府倒不倒塌关他屁事?所以他随手将爱伦坡的故事集丢进了垃圾桶,他只想知道现在自己究竟还能做什么。
季君继续游离在街上,街边的霓虹灯牌照亮着他羸弱的身躯。季君佝偻着背,满脸的颓丧。他看着街上走过去的男男女女,整条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与这繁华格格不入,在他的眼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即将要倒塌的厄舍府。过于萧条会使人感受到痛苦,那么过于繁华同样也会使人感受到痛苦,尤其是季君这种人。季君究竟是哪种人?季君自己现在也说不清了。
他自认为对生死看得很淡,可是为什么自己自杀就会觉得是一种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目睹满心绝望一心求死的凌媛媛真的死在了自己面前,却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
季君因为过去的遭遇让他认为世界是可怕的,社会是黑暗的,人更是一个随时会伤害自己的动物,他想要逃离这一切,最终选择了自杀。
季君不会游泳,所以他格外的害怕深水,尤其是大海,他看到一望无际的水面就会忍不住心里发怵,他觉得深不见底的水面之下一定生存着某种令人恐惧的生物,待你溺亡之后,就将你拖入深深的水底,吞噬你的一切。
季君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某种只存在于孩童时对深水不切实际的臆想,某些中国古代典籍中就记载过深海之中存在一个归墟之国,归墟之国里生活着鲛人,会吞噬溺亡在深海里人的尸体。季君一直以来都想着,如果自己想要结束生命,一定不会选择溺死这种死法。但是自杀当天,他只想着如果自己死了,就要死的干干净净,最好连尸体都不要存在于这个世上。所以最后季君还是选择了最令自己恐惧的自杀方式来结束一切。对于真正痛苦的人来说,自杀往往是一种解脱,生存下去对他们来说才是一种煎熬,所以选择什么方式去了结自己的生命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整天嚷嚷着世界对自己如此如此不公、人心是多么多么险恶之类大放厥词话的人,在这世界上大把大把的存在,就像蚊子苍蝇一样。但是他们却只会嚷嚷着,这些人不会去做任何改变自己的事情,依旧冷眼旁观着别人,自艾自怜着自己,却天真的以为只有这样才能对自己报以最大的慰藉。这类人无法狠下心让自己死去,来永久的解脱自己的痛苦,也无法改变自己怨天尤人的态度。季君觉得这类人只能算是彻头彻尾的伪君子。
可是世界上大多数都是这类伪君子,他们无法排解掉自己的痛苦和磨难,但是他们又舍不得离开这个世界,所以不论是借由他人之手或是经由自己之手,他们很乐于看到旁人被痛苦和磨难压垮时的景象,仿佛这样他们自己的灾厄就会消失。
不知不觉季君已经走上了白河路大桥上,他走到了那天跳河的位置,背靠在栏杆上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季君本想点一根烟,但是风太大了,一根烟自己抽不到两口,就会被比自己烟瘾更大的晚风吸食殆尽。
这时一只乌鸦落在了季君身旁的栏杆上,发出了沙哑的声音:“好久不见。”
“啊……来了啊……”季君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夜空说。
“感觉怎么样?”鸦歪着脑袋看着季君问道。
“糟透了。”季君说罢,然后想了想,冲着鸦骂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东西怎么用?!我明明能救她的!”
“你这都能怪到我头上?”鸦突然换了尖锐的女声扑闪着翅膀冲着季君表达不满。
“你要是跟我说怎么用我脑子里那玩意把精神分离出来,她会死吗?啊?!她会死吗!?”季君冲着鸦怒吼着,此时如果对面有路人,就会看见一个发了疯的男人在对着一只乌鸦不断吼叫。
“我在全世界有数不清的实验体,你是我见过最笨的。”鸦在栏杆上蹦跶了几下,歪着脑袋问道:“你那天在天台上看见什么了?”
“一个重影,和凌媛媛一模一样,只是没有脸,它重复着凌媛媛所有的动作。”季君说道。
“原来你发现精神同步者的现象是这样。”鸦继续问道:“你看到这个重影以后你做了什么?”
“我在心中一直大声喊着让他消失,让他离开,可是没用。”季君说道。
“所以我说你笨,你手上做动作了吗?你想想最后重影离开的时候你做了什么?”鸦说。
“我冲了过去,然后胳膊使劲挥……”季君好像突然想明白了,只见他蹲着地上,左手捂着自己的头,右手在使劲捶打地面。
“明白了?心里,或者嘴上,配合着动作,就这么简单。你刚发现重影后确实在心中不断叫着,你肢体上也有动作。但你的意识里,你所做的动作并不是想让精神离开。如果你给自己一个暗示,比如挥手加上嘴里说出你快离开的这类话,精神就可以被分离出来。要让你的意识认为,你所做的肢体动作和嘴里或心中默念的话都是为了分离精神,这样才会成功。所以那个女孩倒下去的那一刻,你下意识的挥手想让重影离开,嘴里也叫了出来,精神才被分离了出来。。”鸦解释道。
“这种东西为什么不早说?”季君怨恨道。
“真不能怪我,首先你太笨了,哪怕你做一丁点跟离开有关的动作,当时都可以成功。第二,每个人看到的景象是不一样的,有一个实验体看到的景象是人头上会有个透明的泡泡,他得做吹气的动作将泡泡吹破,精神才能被分离出来。总而言之,一切怪你,不能怨我。”鸦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当时的情况我不敢做大幅度的肢体动作,我怕她情绪随时会失控……”季君依旧蹲在地上,双手抱头,话语中充满了懊悔。
“谁让你第一次就遇到跳楼这种比较棘手的情况,任谁可能都无法处理好,至少你让她死的没有痛苦。”鸦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