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记得是怎么熬过那段时间的,总之我绝对不愿意再去回想。今天我才知道,我的意志力原来比我想象的更强。
出乎意料的是,熬过了这一阵,那股吞噬一切的饥饿感居然暂时消退了下去。我虚弱地倚在墙边,大汗淋漓地喘着气,依旧心有余悸。这一次,我扛过了,但我不敢保证下一次依然能够忍过去。
自从微笑餐厅出现以来,我做了太多错误的选择,但直到它消失的这一瞬间,我才真正下定决心,付出一切也要解决它!
之前,由于自己吃过那些“肉”的缘故,我不愿意对任何人诉说微笑餐厅的事,但现在,我决定抛开一切顾虑——我要报警!
但这个时候,我却发现了一个尴尬的事实——之前的所有骨头,都已经被我处理掉了,而微笑餐厅也已经从外卖app里消失。现在,我居然没有一点证据,能够证明我说的一切,让警察们不把我当作一个妄想症患者扔进疯人院。
不,还有一个突破口!kate!
我打开微博,找到kate的账号,失望地发现他的妻子并没有给我回复。当然,我也没有灰心,而是一页页地翻看着他微博的每一条信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发现,有一个叫“黑子”的id,与kate的互动频率非常之高。我顺藤摸瓜翻向“黑子”的微博,在里面发现了一张让我振奋的照片——熟悉的饭盒!边上的配字是“和兄弟一起狂,一起浪”。
“黑子”必然是那几个匿名评论之一!而这个id,昨天还更新了状态。
我稍微考虑了一下,注册了一个新的微博账号,把头像换成了美女图片,然后给他发去了一条私信:“在吗?”
很快,黑子就回复了我。一来二去,晚上临睡前,我已经和他约好第二天在公园见面。
公园的长凳上,坐着一个光头大汉,身上的肌肉纠结成块,个头看着起码有一米九。
这就是黑子?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板,摸了摸空荡荡的肚子,想到即将到来的饥饿感,一咬牙还是凑了过去。
“你好,你就是黑子?”
“你谁啊?干嘛?”大汉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
“我是寂寞佳人……”
黑子一下子站了起来,吓得我倒退几步,才粗着嗓门说:“妈的,扮女人约炮,你神经病吧?”然后转身就走。
我心里一急,赶忙凑上去拽住他的胳膊:“不能走!我有急事要问你!”
“他妈的!”黑子嘴角一横,“给你脸不要脸!”
我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拳。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重拳重脚,没有两三秒,我就瘫倒在地,被打得满地乱滚。
我咬牙一发狠,一把抱住黑子的腿,猛一用力,把他拽倒在地。我们扭打在一起,但毕竟他身强力壮,还是稳占上风。
不知不觉,我已满脸是血。血腥味流到嘴角,勾得我心里突然一颤,那股被我强行压抑了一天的饥饿感,疯狂地涌了上来。我的意识渐渐模糊,眼前翻滚的,好像不再是彪形大汉,而是一块会动的肉……我顶着拳头凑过去,一口咬住了黑子的脖子……
“大哥我错了……再咬就咬到气管了……”
过了好一阵,我才被黑子的哀号从恍惚中惊醒。我舔了舔嘴角不知道是黑子还是我自己的血,勉强压住欲望,嘶哑着嗓子问他:“你知道微笑餐厅吗?它到底是怎么回事?”
黑子愣住了,浑身上下居然颤抖起来:“大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眉头一皱,作势欲咬,他吓得连连大叫:“大哥……求你放了我吧……我不能说啊……会死的……”
我恨声道:“你要是不说,现在就得死!”
“别杀我!市医院……在市医院!”
什么意思?我闻言一愣,还没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黑子已经趁机用力推开我,挺身而起,撒腿向远处跑去。我有心去追,但浑身剧痛,好半天才爬起来,黑子早已不见了人影。
我拿出手机,本想拨打120喊救护车过来,但想到刚才黑子说的“市医院”,犹豫了一下,还是拖着身体一个人挪回了家。
忍着痛处理好身上的淤青,我刚在床上躺下,突然传来了敲门声。
这个敲门的频率……我一下子从床上翻身而起,一瘸一拐地打开了门。
门口是那个熟悉的饭盒。与过去不同的是,饭盒边上,还有个黑色的塑料袋。
我颤抖着打开饭盒,里面是满满一盒黑色的糊状物。我连筷子都顾不上拿,伸手就掏。没几口,饭盒已经见了底。
但我却没有完全满足。那股折磨人的饥饿感消除了大半,但我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对,还没吃肉呢……我这才有心情把目光投向了那个塑料袋。
塑料袋里传来熟悉的血腥味。难道是这次肉量太大,饭盒已经装不下了?
我满怀期待地打开袋子,然后愣住了。
里面是一颗脑袋。
黑子的脑袋。
“……我不能说啊……会死的……”几小时前黑子慌乱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现在,他已经永远不能说话了。
“我疯了……我真是疯了……”我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掏出了脑袋,端端正正地放在了餐桌上。理智告诉我,我应该以此为证据报警,但现在我却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方面,我有些害怕自己也遭到同样的结局,另一方面……我还有些饿呢。
这时,我才发现袋子里还有一张小卡片,卡片上没有字,而是印着一个二维码。
我拿出手机扫描了它,“叮咚”一声,跳转到了外卖app。
微笑餐厅再次出现了。
我看了眼菜单,却愣住了。
焗饭:3999/份
一顿饭将近四千块,这样的开销,用不了几天我就得山穷水尽。
这一晚我没有睡,苦思冥想下一步该怎么办。
第二天一早,我就来到了市医院,好不容易才从拥挤的挂号人群中杀出一条路来,拽住了一位清秀的护士:“你好,请问太平间在哪儿?”
没错,太平间。如果微笑餐厅真的在市医院的话,只有那里才有可能提供源源不断的新鲜尸体。
护士长了一张娃娃脸,一头短发刚刚过耳,恰到好处地遮住了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一对酒窝若隐若现。听到我的问题,她眉头微微挑起,皱出一个好看的幅度:“你找太平间做什么?”
“我有个亲戚,听说快不行了,紧赶慢赶还是没见着最后一面。医生说已经推到太平间了,我去再看看他。”我努力做出一副悲伤的样子。
“这样啊……”护士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带你去吧。”
跟着护士穿行在医院的走廊里,清晨的阳光洒在她肩上,映得她越发光彩夺目。走了一会儿,我有些耐不住心里的悸动,小心地问:“护士小姐……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护士白了我一眼:“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思泡妞啊?”看到我摸着脑袋尴尬的样子,她“噗嗤”一声捂着嘴笑了出来:“好吧,我叫白纤宁。下午四点换班,我今晚有空哦……”
听到这话,我脚步都轻快了不少,趁热打铁和白纤宁聊了起来,可惜没说几句话,太平间就到了。
门口有一张桌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打着瞌睡。白纤宁叫醒了他,帮我说明了来意。
老头上下打量了我几眼,站起身打开了太平间的门:“进去找吧。”
门外有两个人在,我也没法细致地察看,只能装作认人的样子,快速扫过了每一具尸体。
奇怪,除了一些意外惨死、浑身没有一块好皮的尸体外,大部分都十分完整,并未发现有缺少部位的现象。难道微笑餐厅尸体的来源,不是市医院的太平间?
但我依然没有掉以轻心。随便找了一具尸体装模作样哭了一场,抹着眼泪拉着白纤宁离开了太平间。
这个老头天天守着这里,肯定和这件事脱不了关系。看来,下一步应该把他列为调查对象。
中午的时候,我在家咬牙点了外卖,付出了一笔巨款。
晚上还要和白纤宁约会呢,我得吃饱了再去,不然要是有什么突发情况就不好了。
但在这之前,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我从箱子里翻出许多年没有用过的dv,换上新的电池,藏在了窗台上的杂物里,透过遮蔽物的一丝缝隙将镜头对准了走廊。
没多久,敲门声响起。我推开门一看,依旧是看不见人影的一个饭盒。但我却没有急着拿起饭盒,而是取出了dv,按下了回放键。
画面里,很快出现了一个穿着外卖骑手制服的高大身影,口罩和兜帽遮住了整个脑袋,看不清长相。他走到门口放下饭盒,然后“咚咚咚”敲了敲门。
接着,他做出了一件让我目瞪口呆的事。
他冲向走廊的窗户,然后翻身跳了下去!
我的天啊,这是13楼啊!
我几步蹿到窗口,低头一看:一个敏捷的身影,顺着水管快速滑到地上,然后装作没事人一样大摇大摆地走向小区大门。
这就是每次开门,他都不见踪影的原因?
虽然感到自己受到了愚弄,但我的心里却莫名地感到一丝窃喜:这样说来,幽灵骑手的秘密已经解开了一半,剩下的部分也必然有着合理的解释。这至少说明,微笑餐厅可能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恐怖!
这顿饭吃得格外香甜,饭盒里的几根手指都被我吃出了泡椒凤爪的味道。吃饱喝足,我挑了一件橱柜里最贵的衣服——泡妞去也。
医院门口,我手捧鲜花,看着白纤宁微笑着走到身边。
“晚饭想吃什么?”我殷勤地问。
“还早着呢,才四点多,我们先去公园逛一会儿吧。”白纤宁捋过几丝耳畔的秀发,轻声说。
我忙不迭答应,打上出租车和她一块儿到了公园。
又回到了那张熟悉的长凳,我却顾不上去回忆昨天发生的事。白纤宁依偎在我身边,紧紧搂着我的胳膊,头斜靠在我肩膀上。我紧张地浑身僵硬不敢动弹,偷偷瞥了几眼四周,眼看这个偏僻的地方并没有人来,这才大着胆子,从背后把手伸向白纤宁的腰……
“你去太平间,到底是做什么的?别骗我哦,我看出来你上午说谎了。”就在我快碰到时,白纤宁突然说话了,吓得我赶紧缩回了手。
“我……我在调查一件事……”我只能支支吾吾地搪塞过去,“对了,当心那个老头,他和我调查的事有关,可能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只是第一次见面,但我其实对你挺有好感的。”白纤宁没有接我的话茬,而是换了个话题。
“是嘛……你……你也很好看……”我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只能呵呵傻笑。
“可惜,我们见面的地方不对。我想象过无数次,第二个发现端倪的人会是什么样的?但为什么偏偏是你呢……如果换一种方式认识你……该多好啊……”她叹着气,说出了这样的话。
“什么……什么意思?”我开始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怪只怪你运气不好……问路居然问到了我这里……老老实实在家花钱不就好了吗?难得糊涂才最安稳啊……”
我一下子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指着白纤宁,惊得说不出话来。
白纤宁翘起了腿,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子,轻轻捻出一块糊状物,用手指抹进了嘴里,还闭上眼,从鼻腔里哼出一声享受的嘤咛。
那个味道……那种熟悉的腥味……
“原来……原来你才是……”我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呵,”她微微一笑,“你这个人也真奇怪,手指、耳朵、手掌,一般新人收到这恐吓三连,早就乖乖地不敢造次,而你居然还有胆子去查。怎么,不怕自己的手也被寄给别人嘛?”
“恐吓?”我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你的意思是,那些人肉……不是给我吃的咯?”
似乎想到了什么,白纤宁的表情也僵在了脸上。她愣了好几秒,才尖叫起来:“你这个变态!”
周围的树荫里钻出几个彪形大汉,死死地架住了我,让我动弹不得。
“拖回去处理掉,老样子,给新客户们当外卖的添头。”
失去意识前,我最后听到的是白纤宁冷酷的声音。
没关系……我准备的东西……应该已经发送到班长的邮箱里了吧……
“以上就是这次【1225特大杀人贩毒案】的案件详情。犯罪分子通过木马程序植入某外卖app,以巨大优惠力度吸引受害人点餐,经过多次食用加入毒品的饭菜后,受害人往往已经重度成瘾,这时再提高点餐价格,从而勒索受害人的巨额财物。并且,由于每次送餐都会附带人体器官作为恐吓,几乎所有受害人都迫于威胁,不敢对外宣扬。”
“犯罪嫌疑人白某,依靠护士的身份进行掩护,使用市医院的医疗仪器合成新型毒品……”
“犯罪嫌疑人王某,不仅负责进行木马程序开发,还涉嫌谋杀外卖骑手宋然,并顶替其身份进行毒品的运送……”
“犯罪嫌疑人李某,外号‘黑子’与其余几名社会闲散青年一起,为白某进行暴力犯罪活动,并涉嫌在一年前蓄意投毒外号‘kate’的好友刘某,造成其严重幻觉中自残身亡。很遗憾,刘某本来已经发现了端倪,案件一年前就应该告破的……目前,李某疑似已因内讧被杀。”
“总之,这伙犯罪分子,如果不是最后一位受害人提供的调查资料,还将继续逍遥法外,这是我们公安部门严重的失职。可惜的是,这位热血青年已经被残忍杀害……”
会议室里,干警们窃窃私语,为这些无辜的受害人而义愤填膺。一个刚刚参加工作的年轻警察,偷偷地问身边的前辈:“师兄,其他的受害人家中都找到了大量随毒品一起运送的尸体残块,为什么只有这最后一个受害人家里什么都没找到啊?”
师兄死死地捂住师弟的嘴,凑到他耳边轻声说:“有的事是说不清的,再问下去对谁都不好!”
“哦……”年轻警察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