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金芳的父亲赵老汉为人厚道、朴实,是个典型的庄稼人。母亲赵老太太是个心直口快的人,虽然性格比较泼辣但心肠好。
过去,赵家的家境虽然比一般人好些,但是,也时常有些小灾祸找上门来。赵老太太听人说泰山的泰安奶奶有求必应的,供奉泰安奶奶不仅可保全家平安,而且人丁兴旺。为了消灾去祸保平安,赵老太太撺弄了几个妇女,决定一块去泰山请泰安奶奶。
从金县到泰安,不仅有二百多里路,而且还隔着一条黄河,很不方便。赵金虽然有牛有车,可以赶车去,但是,赶车去除了多一个人的费用外,还得照料牛和车太麻烦了,赵老太太和几个妇女一商量,决定走着去。几个人风餐露宿走了两三天才到了泰山,到了泰安奶奶庙,行过三拜九叩的大礼后把泰安奶奶请回了家。赵老太太对泰安奶奶十分虔诚,除了过年过节上供烧香磕头外,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也都要沏上一壶新茶表表心意。
事也凑巧,那一年真的就发生了一件十分离奇的事。赵老太太每天都起得很早,这天和往常一样也早早地起来了。奇怪的是,从打起来心里就乱糟糟的。到了半晌,心里就更慌了,犹如百爪挠心一般。赵老太太猛然间有一种不详的感觉,立刻想起了泰安奶奶,赶紧跑进西厢房给泰安奶奶上香,没想到,刚点上香还没来得及磕头,香就呼啦一下子烧完了,赵老太太不由得大吃一惊,心想:不好,要出大事!赶忙找赵老汉。等出了屋才想起来,赵老汉出去半天了上哪找去,正当她急得团团转的时候,赵老汉回来了。
“死老头子,你跑哪里去了!俺急得都快赶上火上房了,你倒好,还跟没事一样!”
“你看你,又有啥事了。”你看你,又有啥事了。”
“咱家要大难临头!”赵老太太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老伴。
“俺以为什么事呢,你看看,这天蓝汪汪的多好,村里村外都静悄悄的鸦雀无声,能有什么事情,净自己吓唬自己!”
“死老头子,你咋还不明白,天不下雨还打雷呢,谁知道会出啥事啊,什么时候出事啊,这是泰安奶奶在点化咱,你甭不信!”
“俺相信泰安奶奶,可也不至于……”
“俺问你,你早不回来晚不回来,为啥偏偏这时候候回来了?是泰安奶奶指使你回来的!事情恐怕就应在你身上,你还是赶快到外面躲躲去吧!”老伴还是犹豫不决。赵老太太不由得大发雷霆:“你不听泰安奶奶的话,等出了事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赶快走!”
“谁知道咱俩谁出事啊?我走了你咋办,咱俩一块走。”
“别啰嗦了!俺有泰安奶奶保佑不会有事的!”赵老汉刚走到大门口,赵老太太又赶紧说道:“别走前门,从后院走。你谁家也别去,先到咱家的地里躲一躲,俺不招呼你,你可千万别回来!”
赵老汉走后,赵老太太要去关大门,走到大门口一瞅,有许多日本鬼子和汉奸朝自家走来,赶紧关上门翻墙进了侄子家。日本鬼子来到赵家门前推了推们,一看大门关着,骂了一句八格牙路,一脚就把大门踢开了,进去后把屋里屋外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就骂骂骂咧咧地到其他人家去了。大难过后,赵老太太信奉泰安奶奶更加虔诚了。
因为赵金芳最小,婆家又多灾多难,所以,赵老汉夫妇格外疼爱小女儿。尤其外孙子和外孙女死后,赵老太太和老伴不仅悲痛万分,而且,对小女儿更加疼爱更加惦记了。为了让小女儿一家不再有什么不测,赵老太太每逢上香的时候都要替李家祷告一番,求泰安奶奶保佑小女儿一家平安无事。并恳求泰安奶奶大发慈悲,让小女儿再生个小子,好让小女儿尽快从痛苦中走出来。不仅如此,赵老太太还让小女儿跪在泰安奶奶面前许愿,一辈子都信奉泰安奶奶。说来也巧,过了不久,赵金芳还真的怀孕了。得知这一消息后,赵老太太喜不自胜,又和李老太太共同许愿,如果赵金芳生个小子,就杀猪宰羊,弄上十个盘子八个碗,上三天供。
和李家人一样,离赵金芳分娩的日子越近,赵家人也就越忐忑不安。到了五月十五这天,赵老太太早上起来后,算了算,小女儿分娩也就是这一两天的事,沏好茶后,就跑到西厢房把泰安奶奶的画像、供桌、香炉擦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看不见一点灰尘了才算完。和往日不同的是,上香敬茶后,行的是三拜九叩旳大礼,还一连祷告了好几遍。
日头西下,转眼就要沉到地平线下面去了,赵老太太一看姑娘家还没来信,不由得暗自着急。
“唉,俺算计着,四丫头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咋还没有信儿呢?”赵老太太对老伴说。
“这也不是着急的事,该啥时候生就啥时候生,你着急也没用。”
“闺女前两年受的打击多大啊,好不容易又有了,俺能不着急吗!你啊,俺什么都受得了,就受不了你这不着急不着慌的慢性子!”
“俺表面上不着急不着慌,其实俺比谁都惦记闺女。话又说回来了,你再着急有什么么用?你没听人说吗,你这叫什么…杞人忧天,瞎着急。再等等看看吧,你要是不放心,俺去看看。”
晚上,赵老太太翻来覆去地就是睡不着。第二天,从早上到中午也是焦急不安、心神不定。吃饭的时候又对老伴说:“昨天晚上俺折腾了一宿,怎么也睡不着,到了天快亮的时候才迷糊了一会儿。今个儿早上起来,这眼皮又没完没了地跳,他爹,三丫头不会有啥事吧?”
“估计不会有啥事,要是有啥事亲家早就捎信儿了。”
“娘,要不俺去看看吧?”赵金玉也不放心。
“你别去啦,还是俺和大嫂去吧。真要赶上妹妹临产,俺和大嫂还能帮帮忙。你们去了也是白去,不但帮不上忙反倒添乱。”二嫂说。
正说着,赵金义兴高采烈气喘吁吁地进了屋,端起一碗水就喝:“大爷、大娘,城关村捎信儿来了。”
“是不是你三妹妹生了?”赵老太太急切地问。
“是。”
“大哥,你把话说完再喝水行不行!到底捎啥信来了,你快说呀!”二嫂也着急了。
“就你这个慢条斯理的性子能把人急死!快说,咱三妹妹生了个小子还是姑娘?”大嫂指责道。
“俺妹妹生了个大胖小子,孩子大人都平安无事!”赵金义一字一顿地说。
赵老太太高兴地好像个孩子一样,边笑边说:“俺说俺的眼睛咋老跳呢,原来俺闺女生了个大胖小子,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又对二嫂说:“赶快沏壶新茶,把茶壶茶碗都多擦几遍,娘给泰安奶奶磕头去!”
“你看你,让孩子吃完饭再去还不行吗,干嘛这么着急!”赵老汉说。
“谁像你似的,火上房都不待着急的!这些年,咱家之所以平安无事还不多亏了泰山老母保佑!没准为了咱家的事泰山老母还没有吃饭呢,咱吃不吃得有啥关系!告诉你们,以后你们谁也不许乱说!”
赵老太太到了西厢房,把泰山老母的画像、供桌、香炉全都擦了一遍,点上香摆上茶水,跪在地上千恩万谢地祷告了半天,磕了好几个头。
历朝历代的农民都是最穷的人。他们之所以穷,不是因为他们懒惰,而是因为他们处在社会的最底层。在劳心者制人劳力者制于人的年代里,他们在一层一层的官府和土豪劣绅的压迫、剥削下,哪来的翻身的能力。他们世世代代都信奉堂堂正正地做人、清清白白地做事的古训,既没有损人利己的私欲,也没有当官做老爷凌驾于他人之上的野心。梦寐以求的,只不过是无灾无难、平平安安、不缺吃不缺穿的生活,希望能顺顺当当地度过一生。当遇到不幸或者实现不了自己的愿望时,就用“命运”来麻醉自己;用知足常乐来安慰自己。让人不解的是,上苍从来不垂怜他们,让他们连这么正当、这么小的一点愿望都实现不了。
对李家来说,那种人人都向往的好日子更是一种奢望。即使最平平常常的日子,似乎都可望而不可即。大柱的出生,给李家带来的欢乐才刚刚开始,闹心的事又马不停蹄地赶来了。三天过去了,赵金芳仍然没有奶,李、赵两家急得团团转。
“唉,老天爷,俺命苦俺认了,为啥让俺孙子也这么命苦啊!您到底是咋地啦!为啥不同情同情俺的孙子啊?您能不能告诉俺,到底是为啥啊!”李老太太长吁短叹,怨天怨地。
李老汉和李文翰嘴上虽然不说可心里也充满了疑惑和抱怨。最难受的是赵金芳,她吃不下睡不着,除了抱着孩子流泪就是恨自己不争气。幸好有个姓郝的街坊刚生过孩子不久,除了自己孩子吃的也能填饱大柱的肚子,赵金芳和李老太太想让郝家喂大柱几个月奶,就抱着大柱去了郝家。郝家很善良,李家的事也已经听说过了,赵金芳和李老太太抱着孩子一进屋就啥都明白了,没等两个人把来意说完,郝家媳妇就爽快地答应了。李家和郝家来回跑了几天后,李老太太觉得自己和儿媳妇跑来跑去的倒没啥,是应该的,可郝家媳妇跑来跑去的很累不说,既麻烦又不方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想让郝家媳妇和她的孩子搬到自己家来住。郝家媳妇觉得好是好就是有点难为情,想让大柱到自家来,那样的话既可以随时随地的给大柱喂奶又可以照顾家。李家觉得郝家媳妇说得有道理也就答应了,并答应每个月给一百斤小米作为报酬。
事情往往都是这样,不是没好事再不就是好事不长。两个月过去了,眼看着大柱一天比一天胖,正当李家人高兴之际,又出事了。
一天半夜,天很黑也很静,对劳累了一天的人们来说,安安稳稳地睡一觉无疑是最舒心的享受,郝家人都早早地睡了。到了半夜,大柱和往常一样醒了,他没哭也没叫,不知为什么,翻过身来就朝炕沿爬,结果掉下去了,下面正好是尿盆,咣的一声把尿盆砸成了好几瓣。响声把郝家媳妇惊醒了,郝家媳妇赶忙点上灯,仔细一看,大柱掉到炕下去了,把尿盆砸碎了,立刻惊出了一身冷汗,穿上衣服下了炕,把大柱抱起来从头到脚反复看了好几遍,发现除了屁股上有一道小口子,其它地方都没有伤,不由得一个劲地叨咕:“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又一想:“人家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么个宝贝疙瘩,这回虽然没出大事,啥事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时间长了,谁敢保证不再出事?要是出个一差二错的咋向人家交代啊,还是把孩子给人家送回去吧。”
过了两天,大柱屁股上的就伤好了,郝家赶紧抱着大柱去了李家。其实,大柱掉尿盆里的事李家早就知道了,为了怕她不好意思,不但没有责怪郝家,还一直装着不知道。郝家说明情况后,希望李家再找一家人家给大柱喂奶。李家对郝家说,没啥大不了的,摔打摔打长得结实,希望郝家不要在意。郝家有点为难了,低着头半天没说话。李家从来不干让人为难的事,一看郝家犹豫不决也只好罢了。郝家临走的时候,李家对他说,你不要当回事,哪怕吃你一口奶呢,你也是他的恩人,他也是你的干儿子,以后,咱们一定要像亲戚一样常走动。
也许大柱该有此劫,回到家后喝了两天藕粉,赵金芳突然有奶了,虽然不是很多,总比光喝藕粉强。说来大柱也真够皮实的,虽然吃得不全是奶,可身上的肉一天比一天多起来,而且,也没有耽误长个。
千百年来,天下所有的父母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能长命百岁,为了讨个吉利,都把孩子出生一百天称作“百岁”。到了这天,有钱的人家都要大张旗鼓地办一场十分体面的酒宴。没钱的人家也都会倾其所有,把亲朋好友请到家来喝顿酒。对于李家来说,这天就更不同寻常了,既要图个吉利,也想借此转转运气。
为了这一天,李老汉每逢集市都搭个棚子,和合伙人卖油饼和豆腐脑。等到下半晌,别的人家一看人不多了,就早早收摊了。而李老汉,每天都等到集市上没有人了才收摊子。尽管起早贪黑地忙活,由于金县还在日本帝国主义的铁蹄下,每逢大集,日本鬼子、地痞流氓,再加上土匪,个个都如狼似虎,强吃强买敲诈勒索无恶不作,尽管挣了点钱,除了打点那些敲诈勒索的人,真正到自己手里的就没有多少了。尽管如此,李老汉也没有放弃,无论挣多少,都一直坚持着。
几乎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到了农历七月,日本鬼子宣布投降了,尽管还没有到赶庙会的日子,乡下的老百姓,就都兴高采烈地跑到城里来了,有串亲戚的、有会朋友的、有卖东西的,还有些人特意到城里来玩的。等到了庙会跟前,已经是人海如潮了。李老汉一看赚钱的机会来了,立刻把小棚子改成大棚子,并雇了两个年青的伙计帮忙。为了多招揽顾客,李老汉拿出了看家的本领,不仅把油饼烙的又香又脆,而且,豆腐脑也做的又细又嫩,加上老母鸡汤、香油做卤,老远闻着香味都禁不住流口水。整个庙会期间,棚子里里外外都是人,把李老汉忙得脚打后脑勺。尽管一天下来累得腰酸腿疼,可心里分外高兴。李文翰也不失时机地起早贪黑地忙着拉脚,等到大柱百天的前几天,爷俩一算,过“百岁”的钱已是绰绰有余了。
大柱“百岁”这天,天刚蒙蒙亮,李文翰就起来了,把院子打扫干净后,又挑了满满一大缸水。
来帮忙的人很多,除了王振岭夫妇外,还有两个和李文翰最要好的人,一个叫大成一个叫冬子。大成和冬子不仅脾气秉性和李文翰、王振岭一样实在厚道、豪爽仗义、吃软不吃硬,而且体格也很好,干起活来,不知道啥叫苦和累。两个人都比李文翰小一辈,管李文翰叫叔。这天,两个人吃了早饭就来了。
贫协主席张忠良也来了。张家在解放前十分贫寒,张忠良是靠吃糠咽菜长大的。不过,贫穷并没有让张忠良失去进取心,后来成了城关村第一个入党的人,并在土改的时候当上了贫协主席。论人品和为人处事,就像他的名字一样忠厚、善良、正直。因为李家曾经在张家困难的时候帮助过张家,两家关系一直不错。
郝家也早早地来了,李老太太啥也不让她干,让她专门照看大柱。郝家高兴的不得了,抱着大柱,兴高采烈地、屋里屋外来回走。
所有的事都很顺当也都称心如意,只有一件事——谁给孙子当干娘还没定下来,李老太太急得团团转。
“文翰家,大柱都百天了,今天正好是个好日子,就把大柱认干娘的事一块办了吧,不知道你心里有谱了吗。”
“城里城外的人家都想遍了也没找着一个合适的人家,看来这事只能等以后再说了。”赵金芳摇了摇头说。
“依俺看,也不一定非得找个外人不可。俺琢磨来琢磨去,觉得你大嫂不仅心眼好热情厚道,而且儿女双全,孩子又个个都长的不错,给大柱当干娘最合适不过了。”
“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除了俺大妗子还真想不出第二个人来!又是妗子又是干娘,上哪里去找比这更合适的人去!”振岭媳妇猛得拍了一下大腿高兴地说道。
“人也真是的,一旦钻进牛角尖里愣是回不过弯来,你说,俺咋就没想到呢!俺大嫂最好办事了,等她来了俺跟她说,这事十拿九稳保准能成!”赵金芳也如梦初醒。
这天,赵家的人不仅天一放亮就起来了,而且,还犹如过年一般,大人孩子全都换上了新衣裳。赵金玉也早早地就把车套好了,礼品也都装车上了,就等着全家人吃完饭上车了。赵老太太急着去看外孙子,就吃了几口饭,放下筷子就要走。其他人也都不吃了,把碗筷收拾收拾,就全都忽忽拉拉地上了车。
“金玉,先去接你大姐,然后再去接你二姐。”赵老太太对儿子说。
赵老汉的大姑爷叫董世忠,是个与世无争忠厚老实的人。就一个儿子,叫董子诚,已经成家了。二姑爷叫田家兴。其父亲很勤快,除了种地还经常做点小买卖,年年收入不菲,家境比一般人家好的多。所以,田家兴从小就不愁吃不愁穿,并且还念了几年私塾。那时候,没有几家人家能念起书的,田家兴很自然地就成了羊群里的骆驼了,被人们称为“秀才”。田家兴踌躇满志,一心想成为人上人。按说,凭他的文化,虽然成为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办不到,到城里找个差事可也并不难。可是,田家兴眼高手低好高骛远,加之怕苦怕累,所以,始终也没有找到适合于他的工作。田家兴总觉着自己生不逢时怀才不遇,整日里怨天尤人。田家兴也曾有过一个儿子,不过夭折了,现在的儿子比大柱大两个月。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真正懂得农民,也没有多少人,认识到农民在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上所起到的作用。统治者、有权势的人不仅把自己当作社会的主宰者,而且,还认为自己是历史的创造者。在他们眼里,农民愚昧无知,是天生的是下等人,只会种地的“泥腿子”,只配做奴隶。不仅瞧不起他们,还千方百计地剥削他们、欺压他们。还有这样一部分人,当自己当儿媳妇的时候,总是抱怨或者恨婆婆虐待自己。可是,当自己当了婆婆以后,却比婆婆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田家兴也是乡下人,可他自持清高和与众不同,他羡慕那些当官的、有权有势的人,对乡下人则嗤之以鼻和不屑一顾。对待又穷又土又多灾多难的李文翰,不仅看不起甚至还有点厌恶。因为怕沾上穷气和丢了自己的脸面,不到万不得已,从来不去李家。
赵金玉接了大姐一家后,就又急急忙忙地赶着车去了二姐家。到了二姐家,赵金玉和赵金义把车停在了大门口,赵金玉进了屋一看二姐在梳头,什么也没说。
田家兴一看赵金玉来了,满脸不高兴地说:“你姐还没有梳完头呢,咋这么早就来了?”
“不早了,等到了那里,不等唠嗑就开席了。”赵金玉说。
“不就是孩子过生日吗,闹这么大扯干啥。”
“也不光咱一家这个样,家家都如此。除了图个喜庆,还不是为了亲朋好友的在一起唠唠嗑。”赵金玉一看田家兴冷冰冰的心里很不痛快。
又过了一会儿,赵老太太一看二姑娘的还没出来生气了:“一再告诉他们今天早点去,你看看,都啥时候了还不出来!如果还没拾掇完也没关系,总得出来个人说一声吧!你看看,谁都不出来照个面,摆谱都摆到爹娘的头上来了,还有个姑娘样吗!”赵老太太说完气哼哼地下了车,进了屋一看二闺女正在梳头,气呼呼地说:“你看你,多咱都是临上轿了现扎耳朵眼儿,你就不能早起来一会儿!”
“天还早呢您忙啥啊!再说了,俺又不是没长腿,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家的大门朝哪,您要是等不急就先走好了,各走各的不就得了,用得着发脾气吗!”二姐红着脸嘟嘟囔囔地说。
“你给谁说话呢?有这样跟娘说话的吗!你还有个当闺女的样没有!你要是打算自己走干嘛不早点说,真是的,要知你这样俺犯得上来接你吗!”
“娘,您唠叨起来就没完没了,累不累!”
“俺还没嫌烦呢你倒先烦了,你让俺说你啥好呢?为了接你们,一家人一大早就起来了不说,在大门外又等你们这么长时间了,就是再忙,难道连出去打声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你不但不领情反倒嫌俺唠叨,你说俺图稀个啥啊,俺这不是下贱吗!”赵老太太没想到姑娘敢抢白自己,说完转身就走。刚走到门口,田家兴的儿子长生哭了起来,赵老太太心疼了,赶紧跑回来把长生抱起来边哄边说:“别哭了,都是姥娘不好,把俺外孙子吓着了。”
田家兴一如既往,打心眼里不愿意去李家,一看老丈母娘火了心里就更觉着别扭了,临走的时候,对赵老太太说,自己有点事要办就不去了。
“你这又是唱得哪出啊,你俩一个这样一个那样,还有个让人省心的吗!你说,你有啥事?”
田家兴本以为编个理由就糊弄过去了,没想到赵老太太会不仅知道他心里是咋想的,而且还跟他叫起真来,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好,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就算你有事,难道非得今天办不可!就算今天必须办,你去跟人家打声招呼,哪管喝一杯酒呢也是那么回事,你说你连个照面都不打,让人家怎么想?田家兴,你不看李家的面子,总得照顾照顾赵家的脸面吧!”
“都居家过日子谁还能没点事啊?再说了,不就是大柱过‘百天’吗,又不是娶媳妇有啥大不了的,干嘛都非得去不可!”田家兴也火了回了老太太一句。
“是没啥大不了的!那你得看看是谁的孩子过白天,是在啥情况下过‘百天’!你不用找借口推三推四的,你以为俺是那么好糊弄的!你以为俺不知道你心里揣的是啥小九九是咋想的!告诉你,今天和往常不一样,你两口子可别惹俺不高兴!”
“家兴,文翰家好几年了才摊上这么件喜庆事,不沾亲带故的都去贺喜,你不是外人,你掂量掂量,不去合适吗。”赵老汉也忍不住了。
“既然不是外人,干嘛还那么多说道,今天过‘百天’明天过生日,穷折腾啥啊。”
“他二姐夫,你说的话对不对先不说,长生满月和‘百天’的时候,文翰全家可都去给你贺喜了,不仅去贺喜了,还带了不少礼物。轮到大柱过‘百天’了,你不到场,就是三妹夫不说啥别人咋寻思?凡事都得将心比心,如果实在不愿意去也没人强求你,去还是不去你自己看着办吧。”董世忠也看不下去了。
“我去还不行吗,你们用得着都发这么大的火吗!”田家兴自知理亏只好答应了。
赵金义和赵金玉本想说点什么,一看田家兴答应了也就没再吱声,抽了牛一鞭子,赶着车出了村。田家兴无可奈何地耷拉着脑袋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田野里,雪白的棉花、随风轻轻摇摆的谷子、火红的高粱及一群在天空中盘旋的鸽子,相互映衬着是那么的和谐静谧。从远处飞来一群喜鹊,落在路边的树上喳喳地叫个不停,平地里又增添了几分喜庆。一些在田间劳动的人,也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瞅瞅喜气洋洋的赵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