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承业从想象中清醒过来。他瞧向官道前后和两旁的平原,什么也没有看见。
“别唬吓人嘛……”他轻声斥责。“这儿又不是前线……”
“大概听错了。”那卫士长耸耸肩,又继续向前策骑。
突然他又拉住了缰绳。
这次连于承业也听见了。
像是远方打闷雷的声音。可是和雷响不同,那声音是持续不断的。
“什么?……”于承业完全不知道要如何反应。
“那边!”一名卫士指向北面的平原尽头。
于承业跟所有人都看见:地平线上扬起了一股尘雾。
“是什么?”于承业策马到卫士长身边,猛地拉着他的手臂在摇,另一手指向那股烟尘。“看见了吗?是什么?是什么?”
“好像是……”卫士长干哑的声音像呻吟。“骑队……”
“是自己人吧?”另一个卫士高叫。“这儿离州界还有五十多里,贼匪不可能在这儿出现!”
“对呢……”于承业喃喃地说,像是在说服自己多于让部下安心。“是友军,不会是别的……也许是璞和城那边来接应的人……”
“可是……”那卫士长皱眉说:“……自己人为什么不走官道,要走野地?……”
“天晓得?”于承业朝卫士长吼叫。“妈的,说不定他们迷途了,走了远路……”
烟尘极迅速地接近。已经开始辨别得出骑队的影子了,但无法确定是不是官军。
守卫辎重车队的骑兵全部极度紧张。所有官军护卫的眼光都投在于承业身上,等候他发出迎战的指挥号令。
于承业扫视身旁的部下。
这原本应该是他期盼已久的时刻,千人正在等待他的领导,这许多男儿的命运都握在他手里。
就如将来继承“大树堂”的一次演习。
可是在这个时刻,他却发现了一件事情:
——原来,我办不到……
踏着马镫的双腿开始发软。
这段珍贵的时机,就这样被脑袋一片空白的于承业浪费掉了。
骑队已达五百步之距。
最前方的一骑,高高提着一根旗杆。
绿、黄、红三色的飘扬旗帜。
辎重车队发出恐惧的呼叫。
——不可能的!匪军不可能平空在这里出现!就像鬼一样……
车队完全没有做过任何防备的态势,仍然维持前进时的长列。成尖锥阵形的“三界军”骑兵队如利刃直插车队中央。翻飞的马蹄与刀枪,散射的血肉。
骑队直贯而过,车队被拦腰一分为二。
(bsp;在这首趟冲锋中,就有五分之一的官军卫士丧生在金属与马蹄之下。
于承业在这时刻只做了一件事:猛踢马腹向前奔逃,把所有部下和辎重都抛到后面。
——我不要死在这里!
“三界军”骑兵熟练地把阵式一分为二,从两边再次卷袭而来。这次他们放慢了速度,与官军作肉搏野战。官军卫士本来还有二千余人,对着这支约三千人的骑兵并非不可相抗,无奈兵力摊得太薄。更致命的是指挥官率先奔逃,士气完全崩溃,战斗很快演变成单方面的屠戮。
有近半的官军士兵索性抛下兵刃投降。但这支偷袭的“三界军”根本无心久留,更不打算带走任何战俘,投降者亦被一一处决,半数的粮草马车也都点燃着火焰了。
“三界军”里独有一骑,如箭矢般离群射出,倒提着一口长长的砍刀直往于承业追杀过去。
于承业回头看见了:那是个全身黑色铁甲的高壮骑士,连面目都包护在黑色中,简直有如大白天下冒出一只恶鬼。他心里更慌,加紧驱赶马儿。
奔逃一大段路后,他再次回头。
那黑骑士更接近了。
就在于承业回头之际,马儿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马鞍一阵颠簸。于承业的骑术从来就不大好,身体怎么努力也保持不了平衡,滚跌出马鞍之下。
——他妈的,连运气也输了吗?……
左足踝传来锥心的刺痛。他的身体蜷伏在官道中央,双手紧抱着那扭伤的足踝,紧紧咬着牙齿。战甲底下的热汗早变成冷汗。
那黑骑也放慢了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