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瞥瞥兴高彩烈的小两口，不以为然，嗤笑着说：要不要问问你们俩生个男孩女孩啊？

碟子立刻快速移动起来，箭头指向了“男”。

四个人中就数我最倒霉。跟小懒根本不可能，我也没回家乡工作。我命中注定的男人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出现，我还一直很穷。最可气的是，当问到未来做什么工作时，碟子在众多职业上犹豫地滑动着，最后箭头指在“无业游民”上。

一阵哄笑爆出。我恨恨地看着那胡乱游走的碟子，气得想把这破碟子摔死。

多年后我们已经忘了很多当时问的问题，碟仙到底给出了什么答案。可是我这个无业游民的笑话却一直被那三个人惦记着，时不时拿出来嘲笑我几句。

碟子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有时候速度快得让我的手指差点跟不上。在等问题的间隙，还时常在白纸上漫无目的地乱滑，好像在无聊地散步。

我们持续问了一个小时，能想到的问题基本都问了个遍。甚至开起了玩笑：“碟仙，你最喜欢我们四个中的哪一个？”

碟仙指着康师傅的名字。

“那你最不喜欢哪一个？”

箭头指向了我的名字。我正要发怒，康师傅突然问：“碟仙，你是男是女，几岁，哪里人，家住何处？”

碟子的移动似乎有些凝滞，缓缓地滑动，告诉我们：他是这个村子的，25岁，男性，死于车祸……

感觉身上突然一冷，皮肤受了刺激，迅速起了一大片密密的小点。

康师傅对我们看了一眼。他的脸色铁青，嘴唇发紫，灯光下泛出可怕的苍白。“碟仙，我们已经问完了。现在请你回去好么？”

赞宁不满地说：“哎，我还有问题呢。”

康师傅用手肘捅了捅她，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对着碟子好言相劝：“碟仙，我们没问题了。今天辛苦你了，现在请你回去吧。”

碟子在纸上滑动着，不肯回到中心的圈子，似乎还不够满意。康师傅脸色越来越凝重，语气有些严厉：“碟仙，请你回去！”

碟子终于向中心圈子滑去，康师傅叫我们一遍遍念：“碟仙碟仙请回去……”

念了很久，碟子在中心圈子不再动，康师傅对着碟子再喊了几次，终于确认碟仙已经走了。我们把手放下，瘫在椅子上半天不能动弹。

康师傅对着赞宁瞪眼：“你知道么，不能过午夜十二点的，那是凶时！”

我们三个人都抖了抖。

“康师傅，你脸色可够差的啊。”我强笑着抬手指他，却发现抬手很费力。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他没好气地瞪我，环顾一下，“不过跟她们俩比起来，你还算不错了。”

我惊讶地发现，妖妖和赞宁像是大病初愈之人，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看来这东西吸活人精气。”康师傅沉着声音，严肃地说，“以后别再玩了。”

康师傅和赞宁休息了一会儿便离开了。我跟妖妖洗洗睡，半夜里妖妖突然钻到我怀里，身体不住颤抖：“阿达，我很冷……”

她的上下牙齿不停打架，我起来将所有衣物压在被子上，然后用力搂住浑身冰凉的她。她在我怀里一直颤抖到天明，而我的脚，始终没有暖过……

后来在大海家吃饭，每次看到他们用那小碟子装酱油啊醋啊什么的，我都一概不碰。

碟仙说的到底准么？

康师傅顺利通过律考，在律师事务所专办经济案件。赞宁毕业后回杭州，在一家知名的民营企业里做总裁秘书，工作几年后去英国留学。他们分居两地，聚少离多。本来这样的爱情十有八九是分手的结局，可是他们仍坚持了下来。赞宁的父母终于同意她去康师傅所在的城市，快三十了才结婚。如今生了个儿子，婚姻美满，家庭幸福。

妖妖的公务员考试得了第二名，却被有关系的人顶了，没能进法院。那个男人的女友既然愿意跟着他，没多久便结了婚。妖妖做为小师妹，参加了他的婚礼。那天，妖妖打扮得很漂亮，为了祭奠她漫长的暗恋终结。

而我，我没跟小懒走在一起。我的工作状态，总是处在一个怪圈中，时不时会失业一段时间。以至于康师傅和赞宁都忘了我原先的绰号，每次看到我就叫：无业游民！

多年后他们的房子装修好，我去参观。大家坐着聊天，又提起了当年的请碟仙。康师傅以鬼神论权威，对我们的请碟仙事件做总结。

他说：“碟仙，还有什么笔仙筷仙，的确很怪异，很难用科学来解释。可是，这样的预言到底准么？如果对我和赞宁，甚至还有你阿达，起码有点准头，那么对妖妖呢？丝毫不准。”

康师傅将水果盘推到我面前，继续说：“我们假设碟仙的确是某种魂灵一般的存在。它对已经发生的事情能说准确，是因为你早已知道这些答案，而它通过类似读心术的方法可以读到。至于未来，它并不能真正预言。喜欢你的话就按着你的愿望说一通，比如对妖妖。不喜欢你，就逆着你的心思，比如对阿达。”

想起当年碟仙说最不喜欢我，还是有点郁闷，我也没对它不敬啊。康师傅解释：“碟仙喜欢阴气重的人，而阿达你，虽然是女人，却比一般女人阳气盛。”

“那你呢？你可是个男人，为啥它最喜欢你？”

“因为我是男人里阴气比较重的。这个阳气阴气跟性别没有关系，而是身体的能量属性。”他俯身过来，耐心跟我解释，“我出生在阴月，刚生下来时是个死胎，后来又被救活了。你看我的长相，这叫男生女相，是阴气重的表现。我不喜欢吃辛辣，体质又偏弱，所以魂灵最喜欢我这样的身体，这也是为什么我很容易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的声音里又开始透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空灵，我赶紧把嘴里的葡萄吐出，冲着厨房大叫：“赞宁快来，让你家老公闭嘴！”

康师傅往沙发上舒服地一靠，扁扁嘴：“真是，还是那么不经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