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一行告别了宋海杰，从宾馆出来，坐上张雷的越野车。王丽霞突然问：“宁远，你刚才为什么说我与飞龙公司有血海深仇？是随便编出来的吗？”

宁远说：“不是，我这些天想了一下，我觉得当年迫害杨哥的人，应当就是飞龙公司的人。”

听到宁远提起杨志恒，王丽霞的眼圈红了，她低下头，说：“我也不知道，志恒没有跟我细说过，不过，你说他得罪的是飞龙公司，我也一直有怀疑。”

“在出事之前，他说过什么事情吗？”

王丽霞陷入了沉思：“当时，我和志恒共同开了一家装璜公司，主要业务是做住宅的装修。我不太懂业务，主要是负责内务，还有财务之类的事情。志恒天天早出晚归，在客户家里带着工人干活。在出事的前几天，志恒接了一个装修项目，是一户人家新买的房子。装修开始以后，我听到志恒有一次回来很生气地说，房子的质量太差了，承重墙的水泥砂浆根本不合格，冲击钻打到墙上，就像打在豆腐上一样。用七八个膨胀钉都挂不住一个吊柜。”

“后来呢？”

“志恒当时说，他劝业主去找开发商理论一下，这样的房子，现在看起来没问题，但住不了十几年就得塌了。”

“业主去找了吗？”

“不知道。志恒说完这话，没两天就出事了。公司里来了一群人，把所有的东西都砸了，图纸之类的资料都被抢走了。志恒也被迫逃离了江城，然后就……”说到这，她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下来，再也说不下去了。宁远听王旭东讲过，有人传说杨志恒参加了贩毒团伙，在一次团伙火拼中丧命了。

“我估计杨志恒得罪的就是飞龙公司。飞龙是搞房地产起家的，杨志恒去装修的那处住宅，可能就是飞龙开发的楼盘。他发现了楼盘的质量问题，还劝业主去维权，自然也就得罪开发商。能够组织起黑社会用这种手段报复的，在江城首屈一指就是飞龙公司。”张雷边开车边分析着。

“杨哥有没有说过他装修的那套房子是哪个楼盘？”宁远问王丽霞。

“讲过，但现在我不记得了。”

“公司应当有装修合同吧？一查就知道了。”

“合同等资料，都被那帮人抢走了。”

“楼盘的具体位置，你记得吗？”

“我没有去过那个楼盘，我一般不太去现场。那段时间……我们想要个孩子，所以装修现场这种有污染的地方，志恒都不让我去的。”

“那……应当有工人知道吧？”

“志恒当时带了几个工人，我也认识。不过公司出事以后，他们就散了。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们。这些装修工人流动性很强，已经过去两年多时间了，也许他们根本就不在江城了。”

宁远点点头说：“好吧，这件事先说到这，我们继续搜集线索吧。”

张雷说：“我觉得，杨志恒这件事情，很大程度上可能与飞龙有关。按王姐说的这个情况，飞龙开发的楼盘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我们如果能够调查出来，对于打击飞龙，以及揭开飞龙背后的保护伞，意义是非常大的。回去以后，我们先查一下飞龙公司在那段时间新交付的楼盘的情况，应当能够找到线索的。”

王丽霞说：“小宁，小张，如果你们真能够查出这件事情，那我替志恒感谢你们了。这件事，毁了我一家。如果不是这件事，志恒就不会走，我也不会去沾那些脏东西，旭东也不用当小偷了。我们本来打算买一套大房子，再要一个孩子，好好过日子的。小宁刚刚说得对，飞龙跟我，的确是血海深仇。”

张雷对宁远说：“宁远，你看，王姐是因为和飞龙有血海深仇，我呢，是因为任务在身。你平白无故卷到飞龙的事情里来干什么？”

“我是为了救林伯伯呀。”

“现在林叔叔已经解放了，你本来可以和林枫平平安安过日子了。你们一起把医馆开到北京去，以你的医术，一年挣几百万不成问题。何必来淌飞龙这趟浑水呢？”

宁远说：“刚才宋海杰说了两句诗，我觉得很感动。”

“什么诗？”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前两句是：慷慨歌燕市，从容作楚囚。”张雷说，“诗是好诗，可惜作者自己后来走上了邪路。你知道这是谁的诗吗？”

“我不知道。”宁远说，“原来这两句诗这么有名。”

王丽霞读书不多，对于这个典故也不了解，所以也饶有兴趣地看着张雷。

张雷笑着说：“这是汪精卫的诗。当年他刺杀满清摄政王未果，被捕入狱，写了这首诗。”

“后来呢？你怎么说他走上了邪路？”宁远问，“难道是他后来招供了吗？”

张雷吃了一惊：“宁远，你是中国人吗？”

“是啊。”

“你不会连汪精卫都没听说过吧？”

宁远脸一红，知道自己又犯常识错误了。复活过来之后，虽然他读了很多书，但在许多时候还是会犯一些常识性的错误。普通人掌握的知识是经过几十年时间潜移默化积累下来的，像宁远这样靠突击读一些书形成的知识，自然有欠缺。

“我是个农民，很多东西，真的不懂。”宁远掩饰着说。

张雷哈哈一笑，把话题岔开了。他没有对宁远明说，其实他已经对宁远的身世产生了一些疑问。在这些天的接触中，他当然能够感觉出宁远并不是他自称的没见过世面的农民，在一定程度上说，张雷觉得宁远见过的世面比他这个北京的干部子弟还要多，他坚信，宁远肯定是受过十分良好的教育的。然而，宁远又不时地会在一些常识问题上流露出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无知，让人怀疑他根本就不是在中国长大的。

张雷以他的职业敏感，曾怀疑过宁远会不会是从国外渗透进来的。国外的一些间谍机构曾培养过这样的人员，这些人经过专业训练，可以很好的隐藏自己的身份，在各种场合刺探国内的情报。但张雷很快就推翻了这种假设，因为国外间谍机构在培养这类间谍时，不会犯这样明显的错误。它们不可能一方面花这么多精力培养一名间谍对古文形成很深的造诣，另一方面却连起码的现代社会常识都不去传授。宁远身上独特的知识结构，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目前声称的只受过私塾教育，但这个解释也是存在着许多漏洞的。很明显，宁远是接受过军队训练的，一家私塾有可能对学生进行军事训练吗？

这么重要的情况，可能需要请示总部帮忙查一下吧。张雷暗想，不过，最好不要通过正式渠道，万一宁远有什么案底在身上，一旦惊动了上层，对宁远就非常不利了。还是让几个要好的战友私下里查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