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院子面积很大，前面有三排房子，旁边还有厢房。封闭货车停在第一排房子的前面，透过玻璃窗，张雷能够看到屋子里堆着许多汽油桶，显然是仓库了。左右两边的厢房灯火通明，里面有电脑、电话、复印机等设备，应当是这家企业的办公室。后面两排房子里，机器声隆隆作响，低矮的烟囱往外排放着难闻的油烟味，那应当就是加工地沟油的车间了。

张雷喜出望外，他顺着屋顶往前爬，每到一个窗户上面，他就把摄像机垂下去，从窗户向里拍摄在屋里工作的人员。全部拍完，他又转移到后面两排房子的屋顶上，继续拍摄生产地沟油的过程。

透过车间的玻璃，张雷可以清楚地看到车间里的情况。在车间的一侧，有一个巨大的水槽，不时有工人抬着装满某种液体的大铁桶从车间外面走进来，然后把这些液体倒进水槽里。张雷知道，这些液体就是从各处收集来的含有废油的地沟水了。水槽里的水通过一组管道通向一个大罐子，估计这是一个过滤装置，能够滤掉一些脏东西。再往前，是另外一个罐子，巨大的噪声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张雷侧耳听了听，判断出里面应当有一个高速旋转的桶，这应当就是离心机了，是把水和油彻底分离出来的设备。

经过若干道工序之后，从设备尽头流出来的油已经变得十分清亮了，看起来和市场上销售的食用油没有什么区别。有工人把这些油灌到大汽油桶里，然后推到一旁，等着运走。

储存废水的水槽里，漂浮着许多秽物，有工人专门负责捞出那些秽物，用桶装出来，倒到屋外的垃圾坑里，垃圾坑里发出阵阵恶臭，熏得张雷直想呕吐。

此时，金海龙的司机似乎已经办好完了手续，把车开到车间门口来了。几个工人过来，拉开车厢后门，把空油桶搬下来，又把装满地沟油的汽油桶滚到车上去。一个小头目拿着一个登记册走到司机面前，问他：“你是金海龙的吧？”

“是。”

“这次拿几桶？”

“五桶。”

小头目在登记册上写了点东西，司机在上面签了字，然后关好车厢门，开车离开了。

小头目回到车间，走到一个柜子前，把登记册放进去，然后锁上了柜门。张雷看着他做完这一切，心念一动。这本册子是地沟油销售去向的完整记录，既是这家工厂的罪证，也是挖出各家使用地沟油的餐饮企业的名册。如果能拿到这个册子，就意味着牵出了一条庞大的链条，说是造福江城百姓，也不为过。

张雷想到此，关掉了摄像机，踏踏实实地在屋顶上躺下了。他不知道地沟油工厂会工作到几点，他要等工人下班之后，再潜入车间去盗取登记册。

这时候，他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了，他拿出手机一看，是王丽霞发来的，询问他的情况。他简单地回了一句：“我已经找到工厂了，在等着找证据，估计要明天早上才能回去。”

王丽霞问：“在什么位置？”

张雷答：“双沟村。”

王丽霞问：“有没有危险？”

张雷答：“没有，我在屋顶上睡觉呢。”

王丽霞回了一个笑脸。

张雷在屋顶上朦朦胧胧地打了几个盹，终于听到机器声消停下来了。工人们陆陆续续地走出了车间，向院子外面走去。最后离开的人关了灯，锁上了车间的铁门。过了一会，工人都走光了，小院的门也关上了，院子一片沉寂。

张雷伏在屋顶上，把整个过程看得真真切切，他发现，还有三个保安留在了门口的房子里，不过，也已经关上灯睡觉了。

张雷四处张望了一番，悄无声息地从屋顶上跳下来，来到车间的大门前。大门上挂着一把大铁锁，这样的锁对于张雷来说，几乎就是一个摆设了。张雷从兜里掏出一把钥匙，在锁眼里捅了捅，锁就开了。张雷轻轻把门推开一条缝，钻进车间，回手又掩上了门。车间里没有灯，黑漆漆地，张雷适应了一会黑暗，借着窗户里透进来的一点微弱的月光，依稀能够分辨出障碍物了。他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然后向着放登记册的柜子摸去。

走到柜子跟前，张雷故伎重演，捅开了柜子的门。他用身体挡住柜门，在柜子里按亮了一个微型电筒，开始翻看柜子里的东西。没费什么工夫，他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这是两本出货记录，上面明确地记录许多家酒楼运走地沟油的时间和数量，后面是各酒楼的收货人的签字。张雷注意了一下，有一些签字写得歪歪斜斜的，有一些则非常漂亮，像是出自于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之手。也就是说，签字的人不单有开货车的司机，还有可能包括一些高级管理人员。

呵呵，有了这个，江城该闹一场地震了。张雷在心里暗想。

张雷把登记册小心地收到怀里，重新锁好柜门，来到车间门口。他拉了一下门，铁门纹丝不动。张雷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头上。这时候，门外传来一阵呐喊声：“里面的人听着，把手放到头上，蹲到墙角去。”

被人发现了？怎么会这样呢？

张雷在脑子里飞快地回忆着整个过程，想不出有什么破绽。他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目镜套到一只眼睛上，透过目镜，他能看到车间里有几道纵横交错的光柱。他刚才站过的柜子跟前，和他现在站的门前，都是光柱照耀的地方。他懊恼地跺了一下脚：娘的，这帮做地沟油的民工居然在车间里装了红外监视装置。

张雷既然确定了红外线的位置，也就有办法了。他迅速地躲到了红外线照不到的地方，手在地上摸索了一会，找到了一根木棒。这应当是工人们用来搅拌脏水的棒子，张雷想：总可以用来防身吧。

屋外是保守院子的三个保安，他们本来已经睡着了，车间里的红外探头发现了张雷，在保安室里发出了警报声。通过监控器，他们看到车间里只有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在撬一个柜子。他们没有想到这个人会是一个受过训练的特种兵，还以为只是哪里闯进来的一个小偷。他们拿了棒子，来到车间门口，把锁挂上，然后就开始向屋里喊话了。

喊了几声，没听到回音，三个保安互相商量了一下，决定留一个人看着门，另外两个人进去抓贼。这三个保安都是人高马大，又自恃手上有棒子，估计两个对付一个应当是没问题。

保安甲和保安乙来到车间门前，合上电闸，车间里的灯一下子全亮了。他们推开门冲进去，背对着背地向前慢慢走去，开始在车间里搜寻张雷。张雷暗地里赞了一声，他看得出，这两个保安都是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有着搜索捕敌的良好功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