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癌?”
吴双日惊得站了起来,握着茶杯的手颤抖着,热水洒到了手上也浑然不觉。
他不清楚骨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病,只是听到一个‘癌’字,傻子也知道那不是好玩的!
老人见不得他这幅样子,皱起眉头,费力地摆了摆手,“治不了,早转移到内脏了。要不是我以前练过功夫,抵抗力比常人强上那么一点,说不定早就死了……你别说话,听我讲。”
连番受到打击,吴双日的此刻的心情已经麻木,他只觉得身上发冷,举起杯子嘬了口热茶,静静地听着老人讲话。
“你想出人头地混出个样子,还是想平平淡淡过完这一辈子?”不待吴双日开口回答,老人继续说道:“要是想像个普通人一样过一辈子,我就把烤羊肉串的手艺传给你。不是老头我吹牛,那帮靠烤羊肉串为生的新疆人也没我手艺好!”
他话头一转:“如果你想做干出一番成就,我还有几个老朋友……也算我这临死的老头有点私心吧,其实我手上还有个摊子没处理好,不过不是在柳湾,是在四川。那不是普通的买卖……混江湖,一个不小心搞得翻了船,怕就是个万劫不复的境地。”
老人的话挑起了吴双日的心思。
对于所谓的江湖,吴双日是不陌生的。他也是其中的一员,不过是最下层的那一种,从事的行当也是不入流的、受人歧视的。
17岁正是个叛逆年纪,每次被陆大道训斥、毒打的时候,他脑子里想打总是些干掉老大自立山头的念头。只不过,他敢想却不敢做。陆大道就是死上一万次也轮不到他吴双日来做老大的,就说那个专门替陆大道接电话的人吧,他就比吴双日的资格老得多。
况且做扒手头目可还要和其他黑道行当的老大们交流的,人家能看得起他吴双日这个嘴上没毛的小孩子么?
如今听到眼前这个被他当作师父一样看待的老人说出这番话,再想到老人一身不凡的用刀技艺,吴双日的身子顿时燥热了起来,周身的血液仿佛也在沸腾!
“我当然想出人头地……”觉得自己说出这句话有些不要脸,又有些肉麻,吴双日感到脸上正在发烧,连忙又吞了一口茶水下去,故作痞态地扬了扬下巴,“老头,你说的是什么摊子?”
“‘袍哥’!蜀地川道上的地下组织,势力要比那王家大得多得多!”老人笑了,像是在为吴双日做出的决定而感到欣慰,又像是为自己那点私心的得逞感到欣喜。
“靠!让我去当给那个什么‘袍哥’当老大?”吴双日看到老人笑得开心,也跟着开起了玩笑。
“做得好,十几二十年后当个老大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到时候你再回山西来,那王家的人见了你都得笑脸巴结着。”
老人的语气充满了优越感和自豪感,给吴双日的感觉就是,这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从前就是那个什么‘袍哥’组织的老大一样。
“我就说你不是个一般的卖羊肉串的么!”
人老成精,这老人自然明白吴双日话里的目的,他是想套老人讲出从前的经历。
“别忙着打听,你要是能按着我说的话去做,在我进棺材之前,自然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老人竖起三根手指,“三年,按照我的安排活三年,你能忍住么?”
吴双日点头。
就老人如今的身体状况而言,即便不提那美好前程的许诺,深受其恩吴双日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的。
“哈哈……好……好……”老人高兴地笑着,把茶水杯放到了轮椅的把手上,从坐垫底下摸出一个款式很老但是外表崭新的手机来。
身上忽然来了股子力气,老人像是一刻都等不及了,飞快地按下了一串号码。
在吴双日疑惑地注视下,电话通了,一个清脆的女声传了出来:“陈伯”
老人应了一声,那边的女声兴奋地叫道:“您干嘛呢?两年没收到您的消息了,我和我哥都急死了!”
老人轻哼了一声,“你哥?别提他!我现在打的是组织里的电话,不是你家的电话,按规矩走!我要插门生!”
“门生?”女声好像十分惊讶,顿了一下,又道:“好吧……”
“身家清,已事明!”这一刻,老人吐字如雷,哪像一个得了癌症的人?
“几炷香?”女人轻声问道。
“矮我一炷!苍啷啷,宝剑出鞘;哗啦啦,马踏连营!”
吴双日心里清楚,老人嘴里说出的这些戏文似,其实是一种黑道上用的暗语、切口。
看到老人的脸上泛起了红光,吴双日心道:“不好,可别是他妈的回光返照……”他连忙上前扶住了轮椅,“老头,咱俩下馆子去,我请客。”这一招是转移话题,好让老人从刚刚那种兴奋的状态下走出来,是安抚情绪的无上妙招。
“好,你会偷钱,老头我还真不怕你吃了霸王餐把我押到那里。哈哈!”
“老头,听你刚才打电话时说的那两句,你好像还真的不是个什么好人啊……”
“老头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我是帮过你一回,可对别人……死在我手上的不下七、八百个!”
日暮时分,火红的云霞托着太阳缓缓下落。地面泥浆上,两道辙印夹着一行足迹不断延伸着,连串的笑声和吹侃声不时传进矿区百姓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