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刚才一个劲儿地追着邱水打,没完没了的,就差没抓一把雪往脖颈子里塞了。”秦汉说,“我看邱水笑得还挺欢的。”
梁书文没吱声。
我打断他说:“别说了,秦汉。”秦汉这人说话就是不走心。
“哦,不好意思。”
“没关系,我只是觉得邱水对别的男生热情又大方,就是和我在一起非常拘谨,有时候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感觉很别扭。”
“这不很正常嘛,女孩子在你面前拘谨,说明她心里面有你。我跟田蜜刚开始那阵子,她还经常说我有病呢。”
我觉得这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更关键的是性格的差异。可能两个人一个外向,一个内向,反倒阴阳互补,正负中和了。
“书文,你根本没必要担心嘛,你看周宇凡那副德行,就那一头引以为豪的自然卷儿,还跟拉直了的阴毛似的。”秦汉说话总是很形象。
“呵呵,”梁书文被逗乐了,“秦汉,你真是挺逗的。知道吗?刚开始的时候,我对你的印象特别不好,觉得你特不正经。”
“他现在也不正经啊。”我打趣说。
“你滚蛋!”秦汉笑着回敬我。
“但是你够朋友。”梁书文很深情地说。
“行了,太酸了,我受不了。”秦汉也开始回忆说,“其实我一开始我还有点讨厌你,觉得你小子假正经。操,后来才发现,那是因为你家教好,是个纯的好孩子。”
“那好啊,以后我也学着跟你们一起骂人不就得了。”
“免了吧,你小子没这天赋。”我说。
“是啊,我挺喜欢你现在这样的。”秦汉也说。
北方的冬天没有黄昏,下午五点左右夜幕就会降临,直接从白天过渡到黑夜。梁书文望了一眼窗外漆黑的一片,又看了一眼表说,都六点半了,晚自习开始半个小时了。他说话时的语气很冷静,并没有任何因为违纪而慌张的迹象,显然是由于跟我和秦汉在一起的时间长了,沾染了点儿恶习。
“没事儿,今天值班的是那个挺着大肚子的女老师,新来的,从来不计人数,不回去也没事儿。”秦汉安慰书文说。
“你怎么那么清楚?”书文很不解。
“这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秦汉,你小子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混的?”我问。
“我混吗?”
“废话。”
“大概是初三吧。”
“打算混到什么时候啊?”
“说不好,其实我对学习的重视程度还是很深的,虽然生活上散漫了点儿。”
“是啊,你的成绩比我牛逼多了。”
“再牛逼也赶不上书文和林妹妹这帮强人啊。”
“你还想跟林妹妹比?做梦呢?”林妹妹从开学以来就没得过第二,梁书文的综合成绩也能在班级里稳定在前五名。
“那你为什么不用点功学习呢?”梁书文很认真地问我。
“其实我这个样子,心里也觉得非常对不起爸妈。”我说。
“那就好好学啊。”
“可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感觉眼前有某种东西在牵引着我,它会带领我寻求一条新的路,不是现在这样整日枯燥无聊的生活,我会有一天做我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像现在这样,每当我翻开课本,我的脑子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我在做什么,更不敢想三年后的高考中,我会是顺利抵达彼岸的那个,还是被人挤下独木桥淹死的那个……”我长叹了一口气。
秦汉说:“真的,其实中国的应试教育挺没劲的,我妈都说了,她早晚要把我送出国。”
“可你们现在还站在这里啊,还得面对现实,还得去高考。”梁书文一番好言相劝。
“所以我他妈郁闷啊,我觉得自己的骨子里天生有一种不甘平庸的因子,初中的时候我还可以压制住它,但是现在我越来越无能为力了,”我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我觉得我缺少的是……”
“是妞!”秦汉打断了我,“你就缺个妞,所以心里空虚。”
“别说那么难听好不好。”我比较厌恶“妞,追,泡,掰”这类字眼。
“我就是说这个意思。”秦汉解释道。
“敢情你俩现在爽了,‘妞’都那么漂亮,就别刺激哥们儿了。”
“别灰心啊,小乐,你还是蛮靓仔的嘛,虽然照我还差那么一点点。”秦汉学着广东人的腔调挺搞笑的。
“滚蛋吧你,瞅瞅你那熊样儿!”我俩经常以互相贬低的方式来取乐。
“咱回去吧。”梁书文说。
“好吧。妈的,秦汉,就赖你打岔,刚才我说到哪儿了?”我感觉我刚才有很重要的话没有说完。
“你好像说你心里缺什么东西。”
“对了,我想说我缺什么来着……”我努力回想着。
“嘘!”梁书文又打断了我的思路。
“又怎么了?”
“有脚步声,可能是刘产来抽查逗留在寝室的人呢。”梁书文轻声地说。
“快把灯关了,咱们装作屋里没人。”
“好,别出声。”
我们三人尽力屏住呼吸,收听着外面的动静。只听隔壁寝室似乎有人在对话——“你回来干什么来了?”
——“小点声!我回来看片儿啊。”是刘嵩的声音。
——“用啥看啊?”
——“我跟阿猪借的笔记本电脑。”
——“等会儿,我也过去看。”
——“来了之后不许说话,老头子在屋里睡觉呢。”
秦汉走到门前重新把灯打开,穿着一条小三角裤大义凛然地说:“这帮孩子咋这么不上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