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鼓起勇气)把我的学费拿出一部份送给--
朴(四凤端茶,放朴面前。)四凤,--(向冲)你先等一等。(向四凤)叫你跟太太煎的药呢?
四煎好了。
朴为什么不拿来?
四(看繁漪,不说话)。
繁(觉出四周有些恶相)她刚才跟我倒来了,我没有喝。
朴为什么?(停,向四凤)药呢?
繁(快说)倒了。我叫四凤倒了。
朴(慢)倒了?哦?(更慢)倒了!--(向四凤)药还有么?
四药罐里还有一点。
朴(低而缓地)倒了来。
繁(反抗地)我不愿意喝这种苦东西。
朴(向四凤,高声)倒了来。
[四凤走到左面倒药。
冲爸,妈不愿意,你何必这样强迫呢?
朴你同你妈都不知道自己的病在那儿。(向繁漪低声)你喝了,就会完全好的。(见四凤犹豫,指药)送到太太那里去。
繁(顺忍地)好,先放在这儿。
朴(不高兴地)不。你最好现在喝了它吧。
繁(忽然)四凤,你把它拿走。
朴(忽然严厉地)喝了药,不要任性,当着这么大的孩子。
繁(声颤)我不想喝。
朴冲儿,你把药端到母亲面前去。
冲(反抗地)爸!
朴(怒视)去!
[冲只好把药端到繁漪面前。
朴说,请母亲喝。
冲(拿着药碗,手发颤,回头,高声)爸,您不要这样。
朴(高声地)我要你说。
萍(低头,至冲前,低声)听父亲的话吧,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冲(无法,含着泪,向着母亲)您喝吧,为我喝一点吧,要不然,父亲的气是不会消的。
繁(恳求地)哦,留着我晚上喝不成么?
朴(冷峻地)繁漪,当了母亲的人,处处应当替子女着想,就是自己不保重身体,也应当替孩子做个服从的榜样。
繁(四面看一看,望望朴园又望望萍。拿起药,落下眼泪,忽而又放下)哦!不!我喝不下!
朴萍儿,劝你母亲喝下去。
萍爸!我--
朴去,走到母亲面前!跪下,劝你的母亲。
[萍走至繁漪面前。
萍(求恕地)哦,爸爸!
朴(高声)跪下!(萍望着繁漪和冲;繁漪泪痕满面,冲全身发抖)叫你跪下!(萍正向下跪)
繁(望着萍,不等萍跪下,急促地)我喝,我现在喝!(拿碗,喝了两口,气得眼泪又涌出来,她望一望朴园的峻厉的眼和苦恼着的萍,咽下愤恨,一气喝下!)哦……(哭着,
由右边饭厅跑下。
[半晌。
朴(看表)还有三分钟。(向冲)你刚才说的事呢?
冲(抬头,慢慢地)什么?
朴你说把你的学费分出一部份?--嗯,是怎么样?
冲(低声)我现在没有什么事情啦。
朴真没有什么新鲜的问题啦么?
冲(哭声)没有什么,没有什么,--妈的话是对的。(跑向饭厅)
朴冲儿,上那儿去?
冲到楼上去看看妈。
朴就这么跑么?
冲(抑制着自己,走回去)是,爸,我要走了,您有事吩咐么?
朴去吧。(冲向饭厅走了两步)回来。
冲爸爸。
朴你告诉你的母亲,说我已经请德国的克大夫来,跟她看病。
冲妈不是已经吃了您的药了么?
朴我看你的母亲,精神有点失常,病像是不轻。(回头向萍)我看,你也是一样。
萍爸,我想下去,歇一回。
朴不,你不要走。我有话跟你说。(向冲)你告诉她,说克大夫是个有名的脑病专家,我在德国认识的。来了,叫她一定看一看,听见了没有?
冲听见了。(走上两步)爸,没有事啦?
朴上去吧。
[冲由饭厅下。
朴(回头向四凤)四凤,我记得我告诉过你,这个房子你们没有事就得走的。
四是,老爷。(也由饭厅下)
[鲁贵由书房上。
贵(见着老爷,便不自主地好像说不出话来)老,老,老爷。客,客来了。
朴哦,先请到大客厅里去。
贵是,老爷。(鲁贵下)。
朴怎么这窗户谁开开了。
萍弟弟跟我开的。
朴关上,(擦眼镜)这屋子不要底下人随便进来,回头我预备一个人在这里休息的。
萍是。
朴(擦着眼镜,看四周的家俱)这屋子的家俱多半是你生母顶喜欢的东西。我从南边移到北边,搬了多少次家,总是不肯丢下的。(戴上眼镜,咳嗽一声)这屋子排的样子,我愿意总是三十年前的老样子,这叫我的眼看着舒服一点。(踱到桌前,看桌上的相片)你的生母永远喜欢夏天把窗户关上的。
萍(强笑着)不过,爸爸,纪念母亲也不必--
朴(突然抬起头来)我听人说你现在做了一件很对不起自己的事情。
萍(惊)什--什么?
朴(低声走到萍的面前)你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是对不起你的父亲么?并且--(停)-
-对不起你的母亲么?
萍(失措)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