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翻开我们这个星球的所谓文明史,我们不难发现从来就没有过所谓的自由贸易。古巴比伦王朝建立了空前繁荣的文明,但是却不能阻止亚述等新兴军事强国对其中亚贸易网络的侵扰。为了遏止迦太基人在地中海上的贸易航线,古罗马帝国不惜发动三次规模空前的布匿战争。十字军和伊斯兰圣战者将耶路撒冷变成了中世纪的绞肉机,双方所争夺了其实也并非是为了捍卫心中那貌似神圣信仰,而是为了夺取那连同东、西方的商道……”在加里曼丹岛南部雨林颠簸的“公路”之上,统帅着近千名“伊斯兰天堂旅”士兵的艾依提正饶有性质的通过着车上收音机收听着位于坤甸的一个华人广播电台的华语节目。
“我真的很好奇,你是怎么掌握向来以繁琐而著称的中文的?”坐在艾依提的身旁,来自英国军情六处的厄尔斯一边忍受着肠胃里的翻江倒海,一边有意分散自己的注意力问道。作为一名职业特工,厄尔斯在受训期间也曾尝试着学习中文。但是最终却也不过是略懂皮毛而已。而一个出生于加里曼丹岛穷乡僻壤之中的伊斯兰毛拉竟然能娴熟的操着一口流利的汉语,这多少令他有些惊奇。
“真主说只要用心,你将无所不能。”对于屁股下面车辆的颠簸,艾依提显然早已习惯了。“而且事实上中国距离印尼并不遥远……。”艾依提微笑着回答道,继续用心收听起电台里那个华人播音员那略带台湾口音的播音。“……把目光转回到我们的祖国,事实上为了保护贸易权的战争也早已屡见不鲜了。汉武帝将匈奴驱逐到漠北,除了是为了保卫汉民族传统的农耕地带不受游牧民族的袭扰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为了保护汉帝国在西域的商道。唐帝国多次对西域地区用兵,其目的也同样是为保卫丝绸之路。根据一些西方学者的理论,蒙古西征的很大动力也来源于中国西部的维吾尔族商人―他们迫切需要一个新兴的强大力量来扫荡盘踞在中亚那些绿洲地带的割据政权……”
“厄尔斯先生,你发现没有?自从我们开始针对中国投资者的恐怖袭击以来,这些有趣的理论似乎多了起来。”艾依提一边听着,一边转过头对厄尔斯笑道。“什么有趣的理论?”因为那颠簸状态实在不一般,以至厄尔斯不得不特意保护着自己的头也免在被颠起时不至于撞到车顶。“用中国人的话说:应该叫仗剑行商。用你们西方人的提法应该就是:用武力保护海外利益。”艾依提倒也不计较对方的精神不集中,于是微笑着继续解释道。
“商贾本身就是一个国家的第二军队。无数用巨舰大炮所不能摧毁的万里长城,最终倒在廉价商品之下―这是《国富论》的作者―亚当斯密先生的理论。但事实上也正是由于巨舰大炮的轰开了万里长城,一个国家的商人才能破除贸易壁垒进入敌国的内陆,用贸易的手段为自己的国家赚取更多的利润,夺走更多的资源。海权、贸易、金融早已自大英帝国以来西方霸主手中三位一体的利刃,不知道这有什么有趣之处?”厄尔斯从来就不是一个晕车的人,但是此刻在无休止的颠簸之中,他竟然有了一种呕吐的冲动。
虽然是第一次到印度尼西亚,但在厄尔斯的印象里,印尼于1945年8月获得独立,独立比中国和印度都要早。1955年第一次亚非会议就在印尼的万隆举行,史称万隆会议,当时中国的周恩来总理和印度的尼赫鲁都参加了那次会议,作为建国后中国第一次重大的外交活动,确立了在发展中国家的地位。万隆会议提出了著名的十项原则,引申和发展了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而后被称为万隆精神而为中国奉行至今。
万隆会议已经过去半个世纪了,中国经过了风风雨雨,前二十年左右彷徨,后三十年励精图治,今天终于建成了举世瞩目的强国。就不说别的,中国960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高速道路遍布全国,四通八达,截止2008年底,中国高速公路总里程已达5.5万公里。而印尼这个建国早于中国四年的国家,与中国比,简直是云泥之差。截止2005年底,印尼全国公路总里程33.3万公里,中国是357万公里,按照面积比例,中国也是印尼的一倍。而印尼的高速公路总里程则无论如何查不到,有些断片的数据似乎只有几千公里。要想富,先修路,基础设施是经济成长的最大保证,看看眼前的加里曼丹的道路,破损率最少在70%以上,能够行走的道路幅宽不到最初道路的一半,实在让人摇头叹气。而此刻厄尔斯他们走的是南加里曼丹省内两个重要城市之间的一条干线道路,居然也是这种状况,其它乡间小路更不堪设想了。
“这样的理论出现在西方并不足以令人奇怪,但是在经历了近一千多年的重农遏商之后的中国。这次如此大张旗鼓的宣扬仗剑行商倒是颇有意思。”显然对于他们共同的对手―中国,艾依提远比厄尔斯更为熟悉他的民族个性。“你是说这是中国政府在为出兵加里曼丹岛作舆论准备?”不管怎么说,艾依提的提醒多少让厄尔斯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曙光,毕竟他的使命就是将中国政府的注意力从南美洲吸引到南中国海之上来。
“这并不一定,我们都知道仗剑行商并一定就是指动用国家的力量。贵国在17世纪不是也主要运用东印度公司作为殖民印度的先锋吗?”艾依提苦笑着摇了摇头,显然他并不认为中国政府会为了自己这样一支地区性的恐怖组织而劳师动众,至少目前不会。“那么说他会派‘中华防务科技公司’的外籍雇佣兵来,那也不错。”显然这一路的颠簸对于厄尔斯的忍耐力是个不小的挑战,以至于他有些激动的说出了欧盟方面的重要意图。
“伊斯兰天堂旅”在加里曼丹岛南部成功的突袭了多个由来自中国山西的私人煤矿主所承包的露天煤矿之后,在加里曼丹岛南部大多数来自中国的矿主都为之风声鹤唳,而选择了暂时离开加里曼丹岛这个是非之地。因此艾依提不得不将目标转向了加里曼丹岛中部的华人新近开辟的种植园地区。按照常例而言,拿着锄头的农民应该远比手里有炸药的矿主们要好对付的多。但是令艾依提没有想到的是,还没有抵达目的地,他和他的车队便在雨林之中遭到了伏击。
“或许会吧!但是我更担心的是……。”艾依提欲言又止的迅速将目光转向了前方,随着一声刺耳的爆炸声在车队前方轰然响起,行驶整个车队最先导位置的一辆加装了甲板、车后部架设着美制m2型12.7毫米重型机枪的丰田皮卡在距离目的地还有一公里的地方,被车轮下方所碾到的地雷猛的掀了起来。“有埋伏……所有人下车……。”艾依提第一时间站起声来对着被这突如其来的地雷炸懵了的部下大声的喝令道。
“砰……”随着从雨林中穿出的一声沉闷的枪响,一名刚刚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的“伊斯兰天堂旅”士兵的脑袋被从侧翼射来的猎枪子弹打成了碎片。这是一支仿照前苏联12号mu-6型由中国重庆长安机器制造厂生产的“虎头牌”立式双管猎枪。伏击者显然是一个有经验的猎手,他利用枪身上的双板机结构,令一支原本只适合单发射击的猎枪,射杀了两名敌人―就在大多数“伊斯兰天堂旅”士兵惊魂未定之时,这支“虎头牌”立式双管猎枪的下枪管再次发出了怒吼,这一次子弹射穿了正坐在刚刚被爆头的士兵身旁的另一个倒霉蛋的胸膛。
显然伏击者并非单枪匹马,就在缺乏训练的“伊斯兰天堂旅”纷乱的象没头的苍蝇那般在噶然而止的车队里到处寻找掩护之际。几支唧筒式猎枪在公路两侧的雨林之中肆意的展开着屠戮。在打猎过程之中,唧筒式猎枪显然没有双管猎枪的优势。一枪未果,还要把枪竖起来,拉护木退壳,推护木上弹,然后再放平枪身,补追飞遁的猎物,出枪快的人还行,还有最后的机会;出枪慢的人,找到猎物,再瞄上猎物往往已经飞出霰弹的有效杀伤范围了。但是在实战过程之中却没有了这样的问题。因为在混乱的“伊斯兰天堂旅”队列之中有着太多乱窜的目标。而用来猎杀大型猎物的霰弹更往往可以起到区域杀伤的作用。而几个用老式的军用水壶改造而成的手榴弹更甩在队列之中炸倒了一大片。
“妈的!不要乱……对方手里连自动步枪都没有……怕什么……。”艾依提大声咆哮着举起手中的俄制ak―74su型突击步枪向着天空猛扫了一梭子,总算稳住了阵脚。但是当“伊斯兰天堂旅”的士兵重新恢复了平静向公路两侧的雨林展开搜索攻击之际,伏击者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就是我一直所担心的……。”望着自己原本气势汹汹的车队里此刻倒卧一地的死者和大声呻吟残叫的伤兵。艾依提有些无奈的对着身边不知所措的厄尔斯说道:“中国人或许是这个世界最为神奇的民族了。在迷茫时他们绵软如羊,你可以成百上千的肆意屠戮他们。但是一旦他们获得指引,他们之中的每一个都可能迅猛如豹、凶狠如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