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决定替霏姐保守这个秘密,如果她真的能按照自己说的那样,再也不见那个男人,那我也可以安心让这一切沉在树洞里,让徐叔叔的爱情继续走向完美的终点。小微,是我太仁慈了吗?我宁愿相信人会在失而复得后懂得珍惜。
小微给木子的第六封信:
木子,又是我,这个飘移在上海的人向你远远的打招呼,轻轻的问好。
时间总是在人们不经意间流逝的飞快,再有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是农历的春节了。上海这几天挺冷的,气温一般都在零下,让人不得不怀念春天的温暖。巴黎是怎样过农历春节的呢,会不会一群人围坐在一个大圆桌前,吃热腾腾的饺子,说熟悉的乡音呢。其实,春节年年都过,没什么大不了的,只是对于身在异国的你而言,那一定是一个思乡的季节吧,想家的时候就打个电话给你妈妈,她一定很牵挂你,她什么时候会去巴黎陪你呢?还是你已经习惯一个人的日子了。。。。。。
巴黎这几天冷了吧,好像也是零下,上海卫视每次放世界气象的时候,放到法兰克福后面就不放下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广告,每次总是看不到巴黎的气候,有时真把我气得半死。你能明白那种感觉么,有一种期盼快看终点的时候,一阵狂风把一切都吹散了。天气冷你就多穿点,别忘了带手套,千里之外的关心,不知道是不是温暖依旧呢。。。。。。
我已经报名去读法语初级的3,4了,2月下旬开学。这两年里我是不太会离开上海去国外的,我还想再多留几年,所以又回去继续念法语了。报名的人依然很多,放手了那么久很多东西都已经忘记了,真希望什么都记不起来,可是现在却发现回忆有时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你想家的时候会想起我吗?也许已经淡忘了吧,无所谓,很多人都注定只是别人生命中的过客而已,不用惋惜,也许多年以后还会相遇,谁说的,地球是圆的。
今天春节来得很晚,2月中旬的时候才到正月初一,其实我不喜欢过年,那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总会声声的提醒我,自己的形只影单。
p.s.这是最后一张树叶卡了,再也买不到了,你会好好保存吗?我祝福着你,木子,你一定会顺利的。保重。
小微
小微,看你的信已经成为我生活中的一种习惯了,你淡淡的叙述,我淡淡的关注,虽然从没有回信,但是我的心里一直在诉说。这是一个寒冷的冬季,对于我来说,巴黎的寒冷更加刺骨,徐叔叔的疲惫显而易见,说不出的心疼弥漫,霏姐似乎是安分了许多,很少出去了但和我之间比起以前是生疏了,这让我有时感觉很迷茫。犯错误的人并不是我,为什么我要背负那么多?我不知道霏姐是不是真的和那个男人断了,我也不想去知道,我怕自己再思考下去就要被来来往往的思想轨道折磨到岔路了,所以感觉很累。但是每次当我看到徐叔叔对霏姐温柔宠溺一如既往,并且当成一种他自己的精神食粮催促他快乐发散的时候,我告诉自己,我的疲惫也许是值得的。
分店的生意并不是很理想,有时候还会遇到一些地痞流氓收保护费,或者吃了东西不付钱就走,徐叔叔撑得很辛苦,有一次回来手还受伤了绷着绷带,听说是和那里的白食客们起了冲突。我劝了他好几次说,分店还是关了吧,我们守着这里就行,又不是过不下去了。每次徐叔叔总是笑着拍拍我的肩膀,说:“放心吧,小木,徐叔叔一个大男人,难道这点困难都扛不住吗?”只是徐叔叔,难道你没发现自己越来越消瘦了吗?还有,难道你没有发现霏姐已经懒得再来过问你的事情,甚至是你的伤势了吗?
很多事情我真的不愿意去想,因为那个结果可能惨不忍睹,我只能带着不安,活在忐忑里。
三个月的语言学习结束后,我申请念工商管理,而离开学还有将近3个月的时间,所以白天没事的时候就去分店帮忙,这样徐叔叔也可以不至于太过辛苦,而我也开始学习怎样承担一些成人后应该承担的东西。分店的附近住了不少中国人,这让我感觉亲切,似乎并没有离开自己的家乡,一切依然如常。可以听到熟悉的普通话,可以看到同胞的脸孔,可以对面点头微笑说你好。可是,没有让我心安的沉淀,这让我有时候抬头觉得城市很空,似乎天空之上不再有微笑的彩虹。
我每天早上很早就从家里出来,晚上很晚回家。徐叔叔让我住在分店,免得来回奔波的苦,但是我还是想每天回来,好像每天都有一个希望,小微的信会不会安静的躺在信箱里,虽然她真的是雷打不动十天一封,但是这个小小的希望支撑着我每天都带着一些失望入睡,而明天的太阳照样升起。
霏姐变得安静了很多,我们走之后她就一个人住,守着“被遗忘的时光”,偶尔问起小工,都说她很少出去,也没有人来找她,我稍稍放了下心,也许她是真的悔过了。只是我难得回来的时候看到她,她靠着窗抽烟,眼神迷茫的有些寒冷,散开的烟雾把窗棂蒙上了一层灰,风吹不动,就在额头。我朝她微笑,她似乎看不见我,眼神落在遥远的我的背后,被黑夜淹没。
有一天我半夜下楼喝水的时候,听到走道的尽头传来轻声地抽泣,我在霏姐的门口停了下来,声音是从这个房间里传出来的,在安静的夜里显得很诡异也很凄凉,我不知道她为什么哭泣我也没有勇气再推开门去问,面对她我总有些小心翼翼,在门口站立了许久,我悄然退去。我决定明天让徐叔叔回来照顾霏姐一阵子,我住到分店去,也许霏姐太孤独了,人在孤独的时候总会无助到哭泣。
第二天一早收到小微的信,这给我疲惫的心盖了一条安抚的被子。
小微给木子的第七封信:letter7
上海这几天的天气实在是很奇怪,前几天都还是零下,昨天的最低气温竟然高达9度,而明天又突然降至2度,真是有些让人受不了的嬗变。今年,一向温暖如春的昆明海埂居然下了一场鹅毛大雪,所有曾经的温暖被白色覆盖,有别样的美丽,听说那里已经十几年没有下雪了,木子,原来奇迹是无处不在的。
巴黎这几天似乎也不太冷,总觉得巴黎与上海有些许的相似,而身在巴黎的你,不知面对塞纳河的时候,是否会想起黄浦江;面对卢浮宫的时候,是否会想起上海博物馆;想起人民广场的时候,是否正面对着协和广场;而巴黎圣母院,是否会勾起你对徐家汇天主教堂的思念而那个曾经和你一起坐在人民广场喷泉前的身影,在你的心里是否一如往昔,并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散去,最终变成可有可无的空气?身在巴黎的你,可曾想念夹杂着浦江泥土味道的空气以及外滩霓虹的迤逦?写到这里,我停住了,我深呼吸,木子,其实我挺想你的,可能今天的天气,可能今天的风往北吹,所以思念有些泛滥了。
下个星期我会去一次杭州,想念我记忆中的西湖还有虎跑了,还有我记忆深处的九溪十八涧,不知道那里是否还平静还灵动还自由一如从前,不知灵隐的那些凡人之上,是不是真的在我之上俯视着我,用她们的光辉照耀着我,用她们的智慧指引着我,我希望她们能庇佑你,真的。
我在哈尔滨的时候最大的麻烦就是吃不到热菜热饭,因为没有人给我煮,而我自己也尝试着不食人间烟火,其实还是凡人更幸福。
保重,木子,我等待下一个十天的到来。
小微。
小微,说不思念是假的,可是除了欺骗自己,我还有其他逃脱它的方法吗?
我带着记忆的铁盒,上路,临走之前我去霏姐的房间和她道别,敲了半天的门无人应答。下楼后,小工说她一早就出去了,也罢,又不是不再见了。我就这样踏上街头的石板路,四周的白窗围绕着送别我,偶尔有个鸽子停在我的前面,当我还未靠近的时候,已经震动翅膀飞走了,“被遗忘的时光”在我转身回望的时候慢慢的远去,最后缩成一个点,固定在那里,不动了。
徐叔叔听说霏姐不舒服,马上就有些心神不宁了,“你快点回去照顾着吧,这里我看着呢!”我催促着徐叔叔快走。“行,那我就回去几天看看,这里就辛苦你了,木子,有事的话打电话给我。”徐叔叔直接上车,消失在街的尽头。我看着车子远去的尘嚣,空气中挥散着汽油的味道,有一点点刺鼻有一点点诱惑,还有一点点潜在的危机。
我只是没有想到,灾难如此迅速的袭来。
1个小时之后,我接到徐叔叔的电话,他的声音痛苦而颤抖:“小木,霏霏走了,带着所有的东西,走了。。。。。。”我呆立当场。
在往家赶的路上,所有的场景一幕一幕的闪回,霏姐的不言不语,霏姐半夜三更的哭泣,霏姐看到我时眼光的迷离,我开始后悔自己居然后知后觉到对这一切的预兆视而不见。是不是我也在逃避,逃避那个残酷的可能发生的事实,逃避我其实可以预见的后果,逃避即将到来的伤害。
我回到店里的时候刚上黄昏,世界变得如此的黑暗,心瑟瑟的疼,每一步都走的沉重,腿脚只是没有思想的躯壳,徐叔叔就这样呆坐在楼梯上,看到我也不言语,只是把头埋得更深。
“可能只是出去走走,三五天就能回来的。”我言不由衷的劝慰着。“不会了,她所有的衣服,首饰,一切的一切都带走了,她不会回来了。”他抬起了头,我看到一张苍老的脸,一张撕碎的不完整的脸。“她还顺便带走了我所有的钱。”
我惊呆了。。。。。。
小微,也许带走一个男人所有的钱并不代表什么,但是如果在伤了他的心之后再带走,就是雪上加霜的事情了。我被霏姐伪善的外表,虚伪的认真骗了,如果我早一些告诉徐叔叔霏姐的不同寻常,可能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可能徐叔叔心里会早些筑一道防伤害的篱笆,可能今天的惨痛不会那么彻底。可是,一切都晚了。
霏姐就好像空气一样挥发了,似乎从来都没有来过巴黎这个城市,似乎所有的一切只是个梦而已,现在梦醒了,一切都不复存在了。徐叔叔变成了一滩泥,一滩没有水只有酒的烂泥,他每天都浑浑噩噩每天都烂醉每天都在没有清醒的黑夜里呼吸,店里的事情不再管了,我两头实在是没有办法兼顾,只能关闭了分店,我想徐叔叔应该是不会怪我的,那本生就是一个梦想的延伸,现在这个梦想破灭了,延伸也应该跟着瓦解了吧。
我跟徐叔叔说报警吧,让警察帮我们把她找出来,有些责任她必须要承担。徐叔叔只是用茫然的眼神看着我,喃喃道:“警察能把她的人带回来,能把她的心带回来吗?”反反复复就是这句话,听得我心酸,徐叔叔被打回原形了,确切地说,比原形更加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