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有些真本事的人都或多或少有些傲气,羞花村的七爷就是这样,把心情急切匆忙入了医房的魏辽骂了出来。这个愤怒的老头一直把魏辽逼出了厅堂,在阳光呈现下,满头银发熠熠生辉,刀刻一样的皱纹纠结出极大的怒意。
几乎是被推搡了出来,魏辽讪讪地笑着,但老头仍然不改愤怒的脸色,背着手哼哼地走回了他用来医人医兽的房间,啪,把房门关上了。
门外的宁宁正巧看到吃瘪而讪讪的魏辽,不禁掩嘴轻笑。
魏辽手上还缠着包草药的桑麻,脸上有些不深刻的伤痕,听得银铃般的笑,也回头看到了这个曾被他看过身子的女孩,送水生来的时候没仔细看她,从昏睡中起来也未细细打量,女孩像请春风一样温暖朝气的可爱笑容,此刻吸引住了他。
这是个很漂亮的少女,青春活泼,身材高挑,五官精致秀气,把如云般飘逸的秀发束作一条长长的马尾。
如果说七爷的孙女是漂亮的话,那这个看上去胜上几筹的宁宁就是绝美了。
“姑娘,此前的事多谢你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魏辽说话的声音有些干涩,但又区别于那种苍老,像是从肺腑出来的,让人很信服,富有一股有年轻人粗厚的底气,虽不显得清亮,有些低沉,却别有一番沧桑的味道,听着听着你会深深地无端相信这个男人,甚至沉迷这个男人的独特嗓音。
“不用谢,我叫宁宁。”宁宁不好意思地笑了,眯着的大眼睛好似两挂美丽的弯月,显出了交叉而长长的睫毛。
宁宁的声音很甜美。同样的话从一个很漂亮的女孩小小的嘴里说出,声音甜美而轻柔,你会觉得是一种享受。
魏辽微微低着头,保持着一个很像抽烟的姿势,挑起起初压低的眉,很认真地看着宁宁。
“我叫魏辽。真的很谢谢你,宁宁姑娘。”
“唔。”宁宁被魏辽沉着的目光看得竟有些慌张。从小时候的粉雕玉琢,到初长成的亭亭玉立,漂亮的姑娘总是有着高傲,像宁宁这种姿色,这般青春的美丽,一般年轻人在她面前能说上几句话还真是不容易,面对这样一副绝美的容颜,十分容易丧失底气。
平静中的魏辽有一种很稳重的气质,非凡也平凡,是一种阅历深厚的表现。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俏脸蓦然有些羞红,实在再不敢与魏辽对视,为摆脱这样的窘境,宁宁扭身小跑着出了院子柴门。时至初秋,天也未完全凉下来,还是携带着炎夏的余威。女孩子像宁宁这个年纪,自然爱美,不愿意穿得厚厚地,宁宁上身两件突出身材的小褂,一条蓝色贴体的裤子从细腰翘臀延伸莹玉色的脚踝,脚下穿着小巧有花纹的布鞋。布鞋的历史很早,可以追溯到夏商周。
大概在院子独自站了很久,魏辽脚有些发麻,便靠到院子的一块磨盘睡了,伤后的人很虚弱,魏辽的一只手差点叫猎户们给打折了,若真是打折了,能不能治好,在这个时候时代的条件很难说。在他即将迷糊睡着的时候,七爷的孙女被一个高高壮壮的年轻后生喊走了。
整个院子顿时就剩下了他一个。魏辽的神智在午后太阳长时间的照射中有些糊涂,恍然间,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以前那个世界,而现在所处的世界在飘远飘远……
水生,这个半路结认的少年。他的生死未卜,除了给魏辽带来了深深的自责外,更多让他加重对自己的审视。穿越到这年代,他平空出现了一身强劲的武力,渐渐对他人性命有了种漠视的心态。一个不明世事的少年,一个对未来充满幻想的少年,自己凭什么去夺取他的生命?难道自己活了两世,什么却都没活明白?
水生,又是多么地像曾经的自己,都是少年心性,精力旺盛,有些活泼,有些狡黠,不服输,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幻想与期望……
在恍惚中,他渐渐进入梦里,高中逃课的时候,他爱跑到一座大桥上,看着各样各式的船在江面上跑,那时候自己还是个爱笑的少年,渴望着有一天能像个真正的水手,跨江出海……
待到七爷摇头晃脑地出了自家的厅堂,哀声叹气。
魏辽猛地惊醒了,也不顾不上七爷,跑进医房,看到水生正虚弱地咳嗽,这一次脸色比上次更苍白了,就像处在弥留之际。这原本是一个多么活泼有力的少年,想到这里,魏辽内心又复背负起巨大的自责,一阵阵心痛。
老天呐,求你放过这个少年吧。
“四叔,咳咳,我会……会死吗?”水生问得很不平静,很幼稚。他这个年纪对死有着万分的恐惧。
魏辽只有一只能活动的手,伸出握住水生的手,感觉到水生身上那种巨大的战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少年,沉默了一阵,遂柔声道,“水生,你知道吗,四叔家有一只很大的船队,年年都往北走,要好多桨手和船夫,我一定让你当上个小头头。”
“那怎么好……好呢,咳咳……我当了小头头,一定要叫长水和……和长洪两兄弟去做……咳咳,去做我的副手!”水生每说半句就咳嗽不个不停,但他的眼里似乎在向往着什么。
魏辽爱怜地摸了摸水生的脑袋。
“嗯。水生,你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叫人给你炒……”
“咳咳,不……不想吃,咳咳……”
“你不说话,我就叫他们炒一盘鸡屁股。”
“咳咳,呵呵……”水生虚弱地笑了。
魏辽压着眉,眼里噙着泪,温柔地看着水生,轻轻抚摸着水生的头。“水生,你躺着歇歇,四叔去给你带盘鸡屁股来。”
“咳咳……”水生费力地半转了个背,背对着魏辽出去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辽先是轻轻出了医房,又迫不及待地快步跨出了厅堂,在院子的一角找到了七爷,语速急促地问,“老先生,水生情况是什么样?”
“头脑失血过多,活不出一两天。”老头说完,就继续侍弄他的花草,想必这样的事,他一生经历过见过太多了。
看到老头专心侍弄花草,魏辽心里一阵无名火起,提起拳头,骂了句“他妈的!”心里计较了一番,随即又把拳头放下,离开院子去宁宁家了。
老头瞥到看到魏辽含恨远去,淡淡一笑。
赶到宁宁家的院子,宁宁正一个人收拾晾晒的衣被。
“宁宁姑娘!”魏辽忽然拨开未收的桑麻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