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出人命了!”
面朝墙的她僵住,两个凶徒猛然回身,两把刮刀慢慢横到胸前,死死盯住我。
“看什么?赶紧滚蛋!”
姑娘站直身体回过身。看到我,立时又紧张起来,紧紧靠着灰土墙,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眨不眨,白皙的脸颊闪着两道浅浅的泪痕。
“哪儿的?滚蛋!”三角眼刀一挺往前蹭了一步。
“我还问你哪儿的呢!甭废话,不想出事儿赶紧走着!”
“要不走呢?!”另一个比较沉稳的家伙阴森森道。
我缓缓抽出兜里的刮刀,垂在手畔,没有做任何回答。
在两条狼一步步向我进逼的时候,那个姑娘一直没动。我转着圈儿退着,尽量不形成腹背受敌之势,心里一面给自己打着气一面咒骂着怎么就没有一个正好路过或是远远看见我正面临强敌的熟人。
死一般的寂静――致命一击发出之前的那种充满恐怖的寂静。我突然出其不意地斜刺里扑向离姑娘较远的“三角眼”,当他本能地后退的同时,另一个挥刀猛扑而来。我猛然停步转身,一猫腰,左腿闪电般一个平扫,正好绊住他立足未稳的双腿,紧跟着前扑压住他的半个身子,手中刮刀狠狠戳下去,把那只因摔倒而凶器脱落正啃着地皮抓挠寻找的手牢牢钉住。在飞溅的血花和杀猪般的痛苦嚎叫中,我向前一滚,顺手捡起他落在地上的长刮刀,扭过身胡乱向上猛挥几下,借势站起身抵挡“三角眼”疯狂的进攻。趁倒地的人还未完全爬起来,我猛然埋头向前欺近,在间不容发的一瞬死死抓住“三角眼”握刀的手腕,借力往边上一带,用“关节计”双手制住“三角眼”,将他的肩膀送向同伙正递过来的带血的刀尖――我的刀,他生生从自己手背上拔出来的!
这两个人是两年中我很少遇见的强劲敌手。凶狠、亡命、进退得法。汗水和从我手腕上,“三角眼”的肩膀和第一个受伤的人的手掌上流出的鲜血混在一起,把三个人的脸、手臂、已经撕扯得凌乱不堪的衣服和露出的身体涂染得一塌糊涂。三个人谁也没有丢下手中的凶器――带血的凶器。本来一桩双方都以为几句话、亮亮家伙就可以解决的事居然演变成了一场生死恶斗,而且,从一开始就令人惊讶地只有一个旁观者――这实在是条冷僻得可以致人死命的胡同!
我因为受伤的手腕生疼,力气打了折扣而慢慢落了下风。好在对方也已经筋疲力尽、动作迟缓,我还得以且战且退。视线中已看不到那个姑娘,不觉心中大松一口气――总算没白打。对方似乎也忽然发现他们的猎物已经不见了,齐唰唰倒退几步,勉强拉了个防守的架势,猛转身,狼奔豕突地出了胡同口。一场血腥恶战刹那间结束――未分胜负,双方也从始至终互不相识。大概对他们来讲,追逐那个姑娘远比制服我重要得多。
受伤的手腕疼得不由自主地哆嗦。敌人的影子已经从视线中消失,连脚步声也听不见了。我一下子感到了从未有过的疲惫,就地蹲下,埋着头抹着脸上、头上的汗水和血污,顺便把受伤的手伸在嘴边,舔着被深深划伤的口子,边舔边“咝咝”叫苦。
忽然,一双穿褐色“丁”字皮鞋的脚出现在眼前。我吓得一跃而起,倒退几步――眼前再次出现了粉红色高佻的身影――那个姑娘,刚才一场恶斗的起因,好端端、活生生站在我面前,衣衫整齐、面容平静,剔透的大眼睛里含着隐隐的笑意看着我。若不是身上的灰痕和隐约但真切的温暖、芬芳,我还会以为是在做梦。
“你……你……怎么没……没跑哇?”我惊讶得有些语塞。
“还没谢你,怎么能跑呢?”淳美而略带沙哑的声音。
“不用谢,赶紧走吧!”舌头利落多了。
“我怕万一他们又找来……再说,你也得好歹包扎一下、洗洗吧,光舔哪儿成?”她一步步向我走来,那种令人沉醉的暖意变得清晰起来。
“那走吧……”我分不清自己的这个决定中有多少是无奈,多少是好奇,又有多少是自愿。
当我们在已经悄然打开的门窗另一边惊奇的目光中并肩往外走时,我瞥见墙根一棵老粗的槐树干上斜倚着一根二尺多长的粗钢筋。心里暗骂自己怎么一开始没看见,差点儿把小命送了。
就近找了个地方稍事清洗了一下。在我把长长的“缴获”来的刮刀洗干净顺进裤兜时,她呆呆地盯着它,脸上闪过了一丝紧张。阳光已不再那么灼人,照在地上一片灿烂的金色。风轻轻吹着,略略凉爽了些,街市上也稍许热闹了一点。
你叫什么名字,能告诉我吗?
为什么?
因为你救了我,我应该记住你这个人。
那你叫什么?
干吗?
因为我救了你,我得知道我救的是什么人;我,也应该记住你。
……
你干吗管我们的事?在车上……
偷东西不对,也危险。
所以你就管,死都不怕?
怕!怎么不怕?……我知道你不会伤我。
为什么?
因为――你,不是贼!
……
我叫秋枫。秋天的秋,枫树的枫。
我叫叶子。枫叶的叶,叶子的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