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提刀正往门前冲的时候,外来者显然已失去耐性,“啪”的一声,铁杠的平头击碎门玻璃,夜的寂静被玻璃破碎的脆响打破。我人已冲到,对准刚从破窗之处伸进来欲寻插销的手臂飞起一脚――随着一声轻呼,被踢中的手臂往回急缩。我伸出左手欲擒,将将碰上,门外忽然同时发出两下重击,上面两块门玻璃应手而碎,无数玻璃茬子直飞面门,情急一闪之间,那只已被够着的手溜了出去。还未及抖掉身上的玻璃茬,门就被至少两只脚从外面狠狠地蹬踹,发出骇人的摇摇欲坠的声音,残存在窗框上的碎玻璃随着强烈的震动纷纷脱落。与此同时,窗玻璃也有几块被铁杠击碎,一扇窗户上的合叶松动脱落,整扇歪倒,冷风从几处大大小小的破口飞灌而入。我吓得倒退两步――绝不止一个人,甚至不止两个!好凶的手,好大的胆!
门又被重重踹了几下,门轴发出了支持不住的“支呀”之声――显然,他们已清楚,这门是朝里开的!
“躲床底下!快!!”我回头命令其实已看不分明的小芳。
有人爬上了外边的窗台!门轴开裂!!那人已撕掉了被击烂的窗框,正蹲身猫腰欲进。我再也顾不上别的,两步抢过去,挥刀朝正往下跳的家伙砍去。他一惊,停了一下,右手忽然翻出一道寒光,迎着我的刀锋居高临下而来。“当”的一声巨响,迸出的火花映出了圆圆的脑袋和一张娃娃脸――又是他,姚金平!好大的胆子!!一碰之下,我倒退,他跳下窗台落在屋外。还未及收住倒退的步子,门板歪裂,向一边缓缓倒去。伴着土崩瓦解的余音,门户洞开,两条人影同时窜入,同时奔向床头――天哪!
我斜刺里猛跳过去,手中刀由上而下横劈。两人骤然停住,两把凶器亮出,其中一把和我的刀口相撞,又迸出火花,另一把让过了甘蔗刀直逼胸口,我连忙侧身躲避,右边,长刮刀又到……幸好我披着棉衣,闪身扭动之际衣袖摆起,正好迎住刀尖将其厚厚蒙住。我感到刮刀捅进棉衣遇阻后变线的拉力和棉衣被刺破的轻响,随即棉衣被卷走。一带之下我往前挪了一步,举刀格开左边砍刀,右脚抬起胡乱前踢,正在全力拉扯棉衣的家伙中了招,连人带刀拖着我的棉袄弯下腰。我刀平挥,宽厚沉重的刀身重重拍在他头侧,借力回抡,刀身变成刀口直取左边人的脖子,攻其必防。果然,他停住了其实已堪堪碰上我喉咙的大号刮刀,缩脖低头躲避。我趁机左手抓住他握刀的手腕猛一反扣,对方下半身因手遭骤痛下意识半挺,正好迎上我弹踢出去的左脚。我右手的刀已自然地停在半空,在被踢中胯下的家伙弯腰缩肩之际狠狠往下平拍他肩膀――弯腰成了倒地。
拍下刀身同时,左后侧阴风又到,我已无从抵挡,只能右侧身子闪过。一记重击打中肩头,虽然剧痛难当,可总算还好――是铁杠而不是利刃。肩头被打得不由自主一沉一缩,背后又是一阵阴风。我全力前扑,至倒地才算躲过背后沉重而锋利的凶器――不是九环刀,比九环刀还要沉重!
铁杠劈头抡来,伏倒的我勉强举刀抵挡,一挡之下,刀脱手,人又伏下。我急忙双手撑地欲团身而起,手里还在摸索着脱手的刀柄。姚金平一跃而起,飞过我未及抬起的头顶,手中的家伙背身猛扫,我赶紧一个侧伏又趴下。侧身抬眼之际,我看清了刚刚侥幸躲过去的利刃是一把刃口闪着寒光的薄身板斧――一种过去农村人砍伐树木使用的沉重而不乏灵活锐利工具!
终于摸到了刀柄。我双手按地又一次跃起。不想铁杠由上而下从背后搂头打来。我已收不住步,翻不回因跃起而后仰的身体。这下势必会在跃起后被打到――重重打在头上或是脊背上!我的心骤然下沉……
跃起的脊背没撞上铁杠,却碰到了一个温软的身子。我还未及反应,“啊”――娇弱的轻呼紧随着金属重物拍打在裸身上的恐怖的闷响从背后传来。贴在身后的温热身体顷刻软软伏在我背上,刚刚围住我腰际的双手缓缓松开――小芳!他打中了小芳!!心口象被利刃穿过似的一阵痛楚,身体不由自主在小芳从背后的倾压下往前踉跄。迎面的斧子又举起横扫过来,我勉强抬起刀招架――“当”的一声,甘蔗刀、右臂和整个人随着这全力而攻的一击向右倾斜;“当”的一声,迸出无数火花,映出姚金平闪烁着杀气的眼睛;“当”的一声,背后的小芳一下子挺直了身子,柔弱的双手忽然生出千钧巨力,一把把我顺势推向右侧。
我在姚的重击和紧随而至的小芳奋力一搡之下歪向右边,失去重心倒向床脚……就在这不可逆转的歪倒开始之际,我听到了由上而下再次劈来的斧子的风声从耳边划过;我听到了背后铁杠又一次重重打在小芳赤裸着的身体上的声音。在倒下前的一瞬间,黑暗中,我看见了小芳受击前抢的身体和姚金平已经收势不及的斧刃相遇――随着沉闷得令人窒息的“噗”的一声,小芳凄厉的惨呼划破夜空……锐利沉重的斧子深深嵌进娇弱的胸膛,一泉鲜血横飞而出,四溅当场,屋里顿时被血腥气弥漫……
“王八蛋!”姚金平和我同时发出了野兽般的狂吼,不知道在咒骂谁,不知道该咒骂谁……瞬间的黑视之后,我被体内喷薄而出的怒火强推着一跃而起,小芳双手紧紧抓住嵌进胸膛的斧子,姚金平弃斧慌乱地后退,持铁杠的人僵在黑暗中,举在半空的铁杠一动不动。
小芳的身体在踉跄、摇晃,姚金平的影子凑前一步,随即又惊恐地退后。“啊”的一声呻吟,小芳缓缓摔倒在地,失去把持的斧子沉重地从胸前脱落、坠地,带出一片暗红的血幕……姚金平在后退,持铁杠的人在后退,被打倒在地的两个家伙正往起蠕动。我的刀已举起,人已疯狂,身子已跃出。坚利无比的甘蔗刀在空中狂扫,击中铁杠,扫过铁杠,沉闷的利刃断骨之声伴着无比痛苦的惨叫……在与铁杠碰击迸出的火花余辉中,我看见铁杠连同把持者的半截手臂一起飞出,如注的鲜血涂标在脸侧。另一边,姚金平矮小的身影已经避过这雷霆一击朝门口窜去,刚刚爬起的两人手中的利刃又刺将过来……
我恶狼般狂叫着,无情、疯狂的甘蔗刀把第一把与之相碰的刮刀撞得直飞出去,第二把在碰撞发生的一刹那急收,把刀锋引向自家肩膀,“咔嚓”一声,刀刃砍进肩膀,深不可出。伤者嚎叫着捂住肩头,连人带刀翻倒。另一个起身欲走,被我回身抡起一腿砸中肩胛,再一脚蹬出数步歪倒,没了声息。此时,姚金平的影子已经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