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灵与肉的沦陷_人狼传之红殇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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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灵与肉的沦陷(1 / 1)

“大学第二年还没完,运动来了。没人教书,也没人念书。校园里一团遭。学校里开始流传我爸唆使我借当人体模特儿之名,用色相腐蚀‘无产阶级未来的艺术中坚’的谣言,还说我爸思想反动,是‘反动学术权威’,用资本主义腐朽堕落的一套腐蚀年轻一代,还有什么我生活作风不正派,与流氓头子勾勾搭搭,不知做过多少回人工流产等等等等……甚至还有人说,我爸作风败坏透顶,和亲生女儿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经常在家让女儿脱光衣服,打着艺术的旗号满足卑鄙肮脏的兽欲――天作证,这可是纯粹的胡说八道,血口喷人!

“我爸开始挨批斗,我妈和我陪斗,有时候我挨批斗,父母陪斗。他们非让我们承认那些谣言不可!全家人咬紧牙关,再苦再累就是不屈服,苦了才五岁的弟弟,一人在家又怕又饿地得了肺气肿。为了让一个大人能回家照看孩子,我承认用色相勾引腐蚀人的罪名……我真的做了――让那个领头批斗的‘临时司令部’的‘副司令’在自己身上发泄他肮脏的兽欲,条件是让妈妈回家,自由行动,再不陪斗――他兑现了诺言,我也兑现了……

“花教授,一下子成了学院党委副书记,主抓校内阶级斗争。八月中,批斗由喊口号挂牌子变成了用军用皮带打人。花副书记亲临现场指挥,不知从哪儿涌进来几百个红卫兵,吃在学校住在学校打在学校……家里被抄得七零八落,我爸的很多著作文稿和收藏都不翼而飞,我妈带着病病怏怏的弟弟,战战兢兢守着,我和我爸被关起来轮番批斗。还好,没人打我,可我爸已经五十多岁,平常身体就不好,挨饿受累不说还要挨打,军用皮带比‘花和尚’那根棍子还狠,抽在肉上一道血印,抽在衣服上没几下就打破,铁头打上顿时就是一条口字,血流如注……我爸几次被打昏在台上,那帮丧尽天良的人用凉水泼,几个人把他提起来架着再打,连他们自己都被没头没脸打过来的皮带捎带得满手是伤!我喊叫‘你们打我吧,打我吧,别打老人家……’没人听。‘花副书记’跟我说‘你知道为什么你没挨打吗?因为我那混帐儿子不许任何人动你一根汗毛。那小子不学无术,恶贯满盈,活了二十多岁倒有一半儿时间用在贼术上……也就是他呀,中了邪似的非稀罕你这个破鞋,不成器的东西!’……

“我悟出了他这番话背后的意思。我爸遍体鳞伤,不得医治,又是夏天,伤口化脓,高烧不退,眼看奄奄一息了。我心一横,找到姓花的老家伙,让他问问他儿子‘花和尚’能不能再保护一个人――我父亲,条件是我回到他身边,任他处置。‘哎呀叶大小姐,你怎么这么肮脏下流的事儿都想得出来,说得出口啊!我儿子已然不争气了,再带个烂货,以后怎么见人哪?我说得清楚吗?!就为你,我值当得说不清楚吗?……’‘你忘了,他曾经是你的老师和同事了么?’‘我问你,是阶级立场重要还是私人关系重要,这是能比的吗?再说,为了深刻反省被拉拢腐蚀的过失,你知道我做了多少自我批评,心里多对不起毛主席他老人家?’……

“没办法,只有和他单独谈。当我把身体给了这个老恶棍后,我爸得到了去医院治疗的‘特殊待遇’。我去医院看他,他狠狠打了我一个耳光――‘我绝不许你把灵魂和肉体出卖给邪恶,死也不许!’我说:‘只要我活着,就绝不能让您死在他们手里,灾难会过去的,我的心永远都是纯净的……’‘不行,绝不可以!你要是不听话,就不是我的女儿!……’‘那您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我哭着跑出医院,回到‘花副书记’的单人宿舍,任他玩弄了十多天……

“那十多天的日子就象在地狱。我象个妓女似的任人玩弄。不!比妓女还不如!!妓女还会收到钱,甚至还会有人怜惜,可我什么都没有。除了被污辱……

“老家伙玩不动了,竟让几个红卫兵造反头子轮番分享他的‘俘虏’!十多天里,我没有一天能穿着整身衣服,没有一天不被摧残蹂躏。不然,当天我爸就会断药断伙,弟弟也会被强制停止治疗,只要一两天,小生命就会完结,不用四五天,我爸也就会更加虚弱,更加接近死亡……我一心把着一个信念――救家人!拼尽力气,把眼泪咽进肚子,十多天哪!一天都没停过……手脚麻木,身上痛得睡不着觉。天一亮,疼劲儿还没过,累劲儿还浓,就又有人来了!我累得睁不开眼,疼得出不来声儿,后来整个人象瘫了似的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十多天哪!就是动物,是块铁也受不了哇!……”

她泣不成声。我无从劝起。好在左近几个座位都没人,不然,我根本也就听不见这段惨绝人寰的往事。

“后来,他们玩腻了、玩累了。我也已经没了人样儿了。开始的时候,有人是寻着美貌来的――自己和家人都引以为自豪的美貌竟成了埋葬我的坟墓!到后来两天,我已经被折腾得人不人鬼不鬼了,还有人来,就因为我是教授的女儿,曾经是人体模特儿……

“我在空荡荡的学生宿舍里死人似的躺了一个月,白天黑夜瞪着眼看天花板,脑子象没了似的。当最终确信了我爸被批准到雁北矿区接受改造,我妈也被准许带着弟弟到南方上‘干校’的消息之后,心神才一下子松了下来――总算没白白糟蹋自己的人格和血肉,家人平安了!我去送我爸,他看看我,叹口气,没理我,上车走了。我看见他流泪了……我妈已经先走了,我没赶上送,因为当时还走不动路……

“我发高烧,下红,一连好多日子,最后奄奄一息。‘花和尚’趁昏迷的时候把我接到鹞儿胡同。醒来后第一句话就跟我说‘我把搓吧过你那帮王八蛋全废了……’他不知道,那些‘王八蛋’里第一个就是他亲生父亲。他找了俩女的照顾我,我在床上一直躺到冬天才恢复了元气。我跟他说想回家看看,他陪我去了,看见了两个大封条。他扯了封条破门而入――可家里已经没有什么东西,也根本住不下去了。

“我跟着他回了鹞儿胡同。阳历年的时候,他让我坐在屋里,自己坐在旁边,几百个人进进出出的一整天,进门就跪下磕头,叫他‘花爷’,叫我‘大奶奶’,然后他挨个儿给钱。我从没见过这阵势,呆呆坐了一天。那些磕头的人里就有段恒和柴松。他们同归在‘花和尚’的徒弟张昆仑手下,就是你听说过的南城的‘张爷’。当时段恒还不是个什么东西,磕头都不在前几拨儿里。‘花和尚’叫所有手下都必须尊重我,‘孝敬’我,不准多看,不准不客气。段恒多看了两眼,当时就挨了十几个耳光,连是谁打的我都没看清,‘花和尚’动都没动,吭都没吭,也不知道是怎么发觉他使劲看我的,更不知道怎么让人去打的。打那儿以后,有一年多没再见着他……

“‘花和尚’比他老子强多了,从不轻易惹我,愿意就干,不愿意就不干,有时急得要命我也照推不误――我什么也不怕了,不怕他打,更不怕死――死了倒干净!……我也想到过死,可不甘心就这么死――还惦记着家人的安危。再说,就是死,也得死得象个人样儿!‘花和尚’咬着牙顺着我的心意,有时还变着方儿哄我高兴,就连不能得到满足生气了也只不过摔门而去一夜不回来――我知道他是去找别的女人了,故意不说破。为了哄我高兴,他买来勾针毛线让我织着玩。慢慢的,我也入了神――我太喜欢编织了,又见他对我尊重,心也慢慢捂热了,竟然想和他提去办登记,干脆一块儿过算了。可为着以前的事,还有他爹,到了还是没提……

“就这么着,我在床头靠了半年,织了半年。织的都是些没用的玩意儿,他却当成宝贝似的四处跟人显摆,结果街坊四邻老太太小媳妇来了一大帮要学;他手下的小流氓拿着有些东西满世界晃悠,闹得半个宣武都知道――有个‘叶大姑娘’,编得一手好活儿……

“邻居们叫我小叶,小流氓们叫我‘大奶奶’,后来知道我姓叶,就成了‘叶大奶奶’,我死活听不惯,特别是当着街坊,好象在提醒人家――小叶是大流氓花少文的姘头,是‘花大爷’的‘大奶奶’,可能还有‘二奶奶’、‘三奶奶’、‘七奶奶八奶奶’也说不定。后来,我央求‘花和尚’别让他们这么叫了,他起初不干,直到我呕他说‘我就老得跟奶奶似的了’之后才点了头,改成了‘叶大姑娘’,不论长幼大小一律这么叫了开来。从此我和‘二奶奶三奶奶’们有了区别,成了独一无二的‘叶大姑娘’,担上了这个永远都摘不掉的脏名儿――我的心死了,索性往床上一赖,好死不如赖活着,活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