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一缕阴云_人狼传之红殇 - 海棠小屋
首页

搜索 繁体

第五十七章 一缕阴云(1 / 1)

临时工工资很低,按天计发,工作却很辛苦。对于我这号在城市长大的气力尚不十足的人来讲很见吃力,尤其是和那些从小辛勤劳作的农村壮汉相比,就更加不济。所以,当“北京人”的神话和与之共存的仰慕艳羡之情逐渐淡漠之后便,开始代之以嘲笑、不屑甚至欺凌了。

大多数人还都老实,只是夹些十分简单的表达看不上眼的言语,甚至有的厚道的一边嘲笑着一边还能帮衬一把。但也有几个是以欺负人为乐事的――到哪儿都有这号人。其中有个外号叫“黑鱼”的家伙特别霸道,活儿总有人帮着干,下班无聊已极打牌玩耍也是人人让他三分。随波逐流、胆小怕事的乡下人不愿意也不敢得罪这个据说是厂长同乡的家伙。没有人告诉他们如果得罪了“黑鱼”、反抗了“黑鱼”或者仅仅不服从他就会丢掉饭碗,但是他们相信,“黑鱼”的大胆肆虐使他们相信,“黑鱼”小城镇人的出身和念过几天书的经历使他们相信,他们贫困弱小的家族世代相传的人生法则使他们相信――应该追随这样的人,以使自己的生活平静着。

可我并不相信!自来了以后,也颇有几个性情执着的人长时间保持着对北京人的那种毫无根据的信任和崇拜。他们认为,越是大地方来的人见识就越多,也就越值得尊重;他们希望能从北京人这里证实“黑鱼”的见识;他们甚至盼望,北京人能用见识压倒“黑鱼”,从而使他们觉得自己讨回了因为没见识而被践踏的尊严。所以,在我干活儿气力不济的时候会伸过来几只粗壮的大手,伴着“北京人吃不住吧!”的评价,骤然减轻了肩头的负担;所以,在听“黑鱼”神吹海聊或是发号施令的时候,有了不同的声音,有了“北京人,你说呢?”的置疑;所以,开始有人告诉我一些干活儿使力的窍门,在被“黑鱼”一伙欺负之后也有人投来委屈求助的目光。

但是,“北京人”让他们失望了――“北京人,你说,这么着个牌算赢么”,“不知道,我不会打牌”……“北京人,你评评理,咱们干了两份活儿,该不该拿两份儿钱?”“咱们不该干两份活儿,也不该拿两份钱”……“北京人,你说说……”“叫我小秋吧,少说一个字儿,北京人有好几百万呢,小秋只有一个……”

“黑鱼”更加如鱼得水――“打你?打的就是你!你去找,找厂长,找北京人去说,敢么?!”“咋了?不想干哪?想拿老子那份钱哪??找北京人要去……”“嘿!北京人,老子说你今天滚,你就等不到明天……打你?打是便宜的了,惹翻了老子日你的女人!……”

我咬牙忍着,心里牢牢记着叶子的话――好好做人,不闯祸,自己一点点儿改了……累,无所谓;打,我挨了!打伤了上不了工,下铺的“大栓”一声不吭帮我把活儿全干了。

“大栓”是河北农民,身大腰粗,健壮憨厚与牛相似,因为两下的来处地理较近,又是上下铺,所以日益要好起来。他话极少,说也是语不成句。他很向往北京,也很喜欢我这个可能是他今生唯一认识的一个北京男人,因为这个北京男人和他一样不惹祸,因为这个北京男人不惜力不要命地干活儿要强,因为这个北京男人没有瞧不起他,管他叫“大栓哥”,因为这个北京男人带来的他这辈子梦都不敢梦的美丽女人拿他当成可尊重的长者而不是奚落的对象,更不是好象没有一般。“黑鱼”好吃懒做,瞧不起他;而北京来的一男一女勤勤恳恳,敬重他――质朴单纯的乡下人的处世原则,憨厚沉闷的北方农民的见解。

相比之下,叶子的日子过得比我要顺畅得多。她和正式工家属一块儿做饭,叫“帮厨”。没有工资,管吃管住,和那些家属一起过。

从小看管跟儿子相仿的小弟弟的经验和对小孩子的喜爱降伏了那一小撮连亲娘都管不住的野孩子,成了“大阿姨”。帮厨之余,她带着孩子们在厂子背身的小山包上玩耍,在厂区空场教他们各式各样的游戏……帮带孩子的本事,勤快而乐于助人的双手,加上热情亲近,礼貌周到以及道不尽的广博而易懂的见识赢得了熟识、尊重和喜爱,叹为观止的编织技艺和大方的赠予,细心的传授又把工余的一帮大中小娘们儿拢在身旁,后来逐渐兴起的“全妇”编织浪潮和卖钱得益的启发牵引使她简直成了女人们的中心。没有人再有兴趣猜测她的身世、与我的关系及其成因,没有人再嫉妒她的美貌和渊识;开始有人教训工人中的不肖之徒的不轨,开始有人拿出娘们儿战术攻击“黑鱼”及其死党对我的算计,甚至开始有人邀请我――临时工里唯一被邀请的人――走近女人们的领地被问这问那,被悄悄和叶子双双留在一间屋里――比如,厨房……

小枫,苦了你了。

没事儿……

姐这么多日子没管你,也没疼你,怪姐么?

没事儿……我能忍……

好样的,这才叫男子汉!人,好多时候都得忍……

你还好吧?累不累?

跟那么多人一块儿,睡得惯吗?……

姐,小心点儿,“黑鱼”那帮老想犯坏……

姐不怕,他们打你要紧不要紧,还能忍吗?

没事儿,只要他们不招你,我会挨打,不象“大栓”,傻扛……

难为你了,保护好自己。能躲就躲,发火前想想自己吃的苦,想想自己奔着什么来的……

知道,放心吧。我权当他替原先吃了我苦头儿的人讨债……

还债,谈何容易?忍,又谈何容易?!一天夜里,我在睡梦中被揪下床,劳累了一天的身体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扒光了衣服。几只有力的手按头压肩地架着我――这些手本在白天应该干的活儿被挤派给了别人,一天中干过的唯一用力的事就是狂甩扑克,是以格外有力。

“黑鱼”,用四个耳光当了夜间聚会的见面礼。“嘿,北京小子,我问你,那女人是你什么人?……”

没有回答。

肚子狠狠吃了一拳。我干呕,胃在收缩,瞳孔也在收缩。

“是你婆娘?”

我抬起头,看着他,咧嘴笑笑。细细的血丝淌出嘴角。

赤裸着的胯下被狠狠连踢数脚,直到下身僵麻。伴着“老子废了你狗日的……”的咒骂,我被一点点推向昏迷。

下身肿胀淤血,两腿无法并拢,更甭说下地干活儿了。得不到治疗,发起了高烧。“大栓”看不过,活儿也不干了,大哥哥一样守在我身边,给我冷敷额头和伤处。

“黑鱼”又来了――“大栓子,不干活儿了!不想吃饭了!!老子还想吃呢,给我出来!!”

“啥事儿啊?!”“大栓”迈着牛步走到门口。一记耳光的脆响传进我的耳鼓。

“给老子干活儿去,老子的活儿今天子还没派得出去呢……”

“干就干!干啥打咱啊?”

“打你?再护着那个狗日的老子把你也废了……你养了两个女娃,不想养儿了是吧?!”

“想想想……凶啥呀凶,人家怪可怜的……”

“呸!老子才可怜!小起没吃过这样的鳖――眼前的好雌物偏有条烂棍塞着……看老子剪脱了他狗日的烂棍……”

“积点儿德吧,咱给你干活儿,饶了人家吧,老实实的……”

我的后槽牙又被咬得森森作响起来。

大栓哪,我的傻大哥,你以为白送力气给他干活儿能换来什么?同情?宽厚?你只能得到欺骗、侮辱及其利息!你怎么竟然不会对人的诚实和宽容少一些愚信,少一些幻想呢?

“黑鱼”,你个王八蛋!要在以前……不!没有以前……要把我换成火三儿,换成姚金平,你丫试试,怕是已死了十次了……“

“大栓”过了半晌又悄悄溜回来,身后跟着叶子。

“大妹,你到底是不是小北京的老婆?”叶子手掌贴在我滚烫的脸上,点点头。

“那就好了……咱给他……给他……你是老婆,也不避个啥,咱也有老婆有孩儿……你……偷偷照看他一阵儿吧……咱……咱……得干活儿……”

“谢谢你大栓哥……”叶子的眼泪掉下来。

“大栓”把我抱到叶子和两个其他女眷及孩子合住的小屋,走了。叶子活儿也不干了,一天没出屋守着我,用冷毛巾敷我的伤处,隔着毛巾轻轻揉散淤血,心疼得眼泪一串串掉。门外有两个始终坐地洗衣服的女人,她一个字也没跟我说,只是不停地揉着,时不时滚出两串泪水,直到我因为伤处有了痛感皱起眉头才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