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推醒吃饭时已是半夜了,肚子饿得直疼,一口气吃下了平时三顿的东西。他吃罢托着腮笑眯眯地看着我打扫战场,时不时偷笑。
“笑什么呢?”
“笑你呗!跟半辈子没吃上饭似的……吃出咸淡好歹了么?”
“都好吃都好吃,咸淡都好……只要你做的,都好都好……”我呜呜噜噜地应着。
她笑出了声:“慢点儿,没人跟你抢,看别噎着……”
深夜,她坐在床上编毛活儿,我伏在一边,隔着衣服抚模丰胸。
“姐……
“怎么?还来呀??想要姐的命啊!”
“你不说没事儿吗?……”
“那……那也得等歇歇再说呀……女人不比男人,想来就来,姐也怕你累坏了……”
“姐……”我耍赖“好姐了……我不累……”
“姐累了……乖,明天吧。日子长着呢……哎?真耐不住了?老天哪!……光听人说‘三十一条狼’,我说你呀――‘二十一条饿狼’!”她笑着戳我脑袋――“填不饱的饿狼!”说完停下活计搂住我,把脸贴上我的脸。
“就当疼疼姐,明天吧……明天……姐由着你……”
一个深深的长吻压在脖子上,卷发扫过脸颊,留下欢爱无尽的一天中最后一缕柔情……
春节过去了,人们陆续回厂,我又回到了集体寝室,带着对鱼水狂欢的不舍和由衷的自豪――男人的自豪,拥有真爱和所有一切的男人的自豪。见着“黑鱼”,我拍拍他肩膀,把他引到背静处敬烟。趁他伸手接火之际一把扣住脖子根狠手抓在眼前,把桩封门,瞬间立于不败之地。他傻了,呆了,没点着的烟从嘴边掉落。
“混蛋!”我咬着牙冷森森道:“告诉你,老子好得很!你废不了我,废不了任何人。往后给我老实点儿,不然被废掉的是你!”他被搡出一个趔趄,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扬长而去。
天气一天天转暖,大家身上的衣服又变薄了。在我百般劝说下,叶子终于进了趟城,给自己做了两身新衣服。她个子高,小城里竟买不到合身的成衣,只得自己画样子找裁缝做,做出来一看,和她画的样子大相径庭,仅仅是够了长短而已。南方人多瘦小,是以裁缝不由自主地把衣服做得较窄,穿在她身上,硕乳丰臀的曲线再也遮掩不住,改也改不得,旧衣服又被我盲目地为促其弃旧着新地撕改成了只能当围裙的布片,无奈只有穿上。她怕惹眼,连夜勾了件宽大的线衣罩在外边,权当遮上不遮下吧;可没几天,天就变得跟北京的夏天一样热了,白衣服也洗旧了,穿不得了。
全怪你,这回还得去做吧,又得花钱。
我倒有个主意,干脆买男式衣服吧。
也成……我觉得裁剪挺有意思的,想学学,可惜没条件。
那就先买几本书看看,反正现在天热,不织活儿。
又花钱哪……
没事儿……能花几个钱……
手拿开,别让人看见……
姐……
不成!这么多人挤在一块儿呢……
偷偷的?……偷偷的!……
乖点儿成不成……男子汉大丈夫了,别耍小孩儿脾气,让人知道了不好……没人的时候,姐什么都依你……忍忍,日子长着呢……
夏末的一个黄昏,总和叶子一起去山脚下小溪洗菜的女人丈夫出了工伤,护送着上医院了。大家忙了大半天活儿也没怎么干。临时工们在树荫下打扑克等着吃晚饭,我帮着一起把伤者送到医院安顿,回来不见了叶子,才知道她一个人洗菜去了。
“去了多久了,我说去帮,她说不得,自己行的――行啥么!那么多人多少菜,费好大工夫嗷……”一个被我唤做“大婶”的老师傅的妻子念叨着。“走吗,一道去帮点点么……”她擦擦手推我。
溪流边的小丛林里,叶子衣衫凌乱、坦胸露怀地歪倒在一棵小树旁,额头上一块青紫,淌着血,人已昏迷。地上散落着衣服碎片和挣扎搏斗的痕迹,洗了一半的菜散乱在河边,几片菜叶被溪流卷走,飘向远方。
“黑鱼”跪在叶子身边,一脸的恐惧和抓伤,听见人声一动也不动,见是我才惊觉起来,起身欲逃,还没起步就被我一跃而及狠狠揪住脖领。脑子被怒火填满,燃烧着愤怒和疯狂――见鬼去吧,容忍!
“黑鱼,鳖养的混帐东西!你干了啥了么?!”“大婶”厉骂着慌忙解下围裙遮住叶子的胸脯,弯腰查看伤势。
“黑鱼”已经听不清骂声了,正捂着被重踢的胯下,跪着领教雨点般的拳脚。我狂怒地揪起他的头发,正正反反十几个清脆的耳光扇过去,这张脸开始一点点肿起来,涂满鲜血。
“小北京,莫打了,看看要打死人了……”我听都不细听,想都不去想。“王八蛋!畜生!!”地骂着,打着,“我他妈今儿废了你……”我切齿欲碎,一把把他搡趴在地上,反抄起一条手臂,一脚踩住肩胛,双手死命绞拧……
“小枫住手!”森然的第一声骨节错位声发出之际,我听见叶子急促高亢的声音。手凝住了。叶子挣扎着坐正。“姐求你了……放开手!……他……他没得逞……姐用性命担保……放手吧,别弄废了他……听话呀!――”
我停了停,愤怒地甩开了手中的臂膀,一脚把“黑鱼”掀了个个儿,仰倒在地――“王八蛋,起来!”他慢慢爬起来跪着,仰起血肉模糊的脸,竟然流出两行眼泪。
“……我没有……真的……没有……”说得含含糊糊,“我不是人哪!……疯了……看她死过去,碰都不敢碰……她……太……出了人圈子了……碰不得的了……打我吧……该遭得了……”
“看你咋个交代法,该打!”“大婶”怒斥。
“……个人做了个人遭……来么,个人欠债个人还……”
叶子目光焦急,含着期待;“大婶”表情紧张,带着恐惧。
“起来!……你还不该死!……永远别让我再看见你!……”
“黑鱼”听罢瘫软在地。“大婶”鄙夷地冷哼一声,叶子大松一口气。
“黑鱼”走了。乘着夜色,一声不响地走了。除了我们三个人和他自己之外,没有人真正知道他为什么走的,但厂里不久就悄悄传开――“黑鱼”想欺负北京的大妹,事没干成自己倒吓惨了“……”北京的大妹是神仙下凡呢,一口气把‘黑鱼’的无赖魂儿吹跑了”……“小北京打人凶惨了,从没见过那个狠那个凶的打法子……”“小北京怕是土匪改好的”……“是北京的大妹把小北京调教好了的,小北京听她的话哩”……
厂长,对不住,我们给您惹事了……
“黑鱼”的事么?晓得一点儿了。没啥的。狗日的该遭!他老子娘早说,见到不对就打!我是干部的吗,怎个打得哩?又没得空管他……这下好了,叫狗日的滚回家老子娘管教去,我还省些事……小起无赖,没办法的……对不住你们呀,干下那么坏的事……
没什么……
不要讲,我晓得他!沾惹女娃不是一次二次了……难得你们告也不告,还说啥对不住……给我个面子,以后大家不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