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_爱若有晴天 - 海棠小屋
首页

搜索 繁体

第10章(1 / 2)

欧城忽然开了门,头也不回地朝路边站台走。米凉愣了一愣,却没跟上去,只是冲欧城喊了一句“后天见”,然后深深吐出一口气来,刚才脸上撑着的笑容一下子散了。她把蛋糕交给了一个中年男人,托他转交给欧城。

这时江面上还有轮渡偶尔驶过来,那汽笛声像是被稀释过了,听不分明。米凉明白,自己也许就快听不见声音了。她不怕听不见声音,她唯一放不下的只有她的大提琴,她的小念,还有这个近在身边却永远像是离了十丈红尘之远的男人。

她其实从未像现在这样把一个人放在心底,放得那么深。从第一次在地下餐厅遇见欧城开始,她就知道,自己如果能停在他身边,哪怕只是看着,也足够了,这样她就不再去四处流浪去找她的孩子。虽然他对她冷言冷语,也从不对她表示好感,甚至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但他眼睛里的酸和苦,她看得一清二楚。有时候她也想过,也许真如他所说,他就是一个杀人犯,然而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对于这个世界,有的人只是遗孤;而对于另一个人,他却是全世界。

米凉始终记得那晚她去等他,没有等到,却在马路上遇见他。他焦急地问她“丫头,你有没有事”时他眼中的那种怜惜,是真切的。那一路,他送她回去,他们走得那么近,她清楚地感到他的温度和气息,她几乎觉得他对她打开了心墙,后来他却还是对她说“以后不要再来找我”。

到现在,那一路上他的温度和气息都仿佛成了一种梦幻,遥远的梦幻。

她十分清楚欧城是固执的,他要把自己裹在那个壳中,不让任何人靠近。

但是,除夕的早上,她还是去了码头等他,带着她的大提琴。除夕夜,她会在酒吧表演春之声圆舞曲。

这个一身灰色大衣的女孩子带她的那个大家伙在江边坐了整整一个小时,冻得脸通红,工头觉得她可怜,就过去问她:“小姑娘等人?”

米凉冲他一笑,点点头。

“你等小欧吧?他今天不会来。”是上次的那个中年男人。

“那我也等。”米凉依旧是笑笑。

男人摇摇头就走过去了。

“他今天请假了。”工头说,“你要是知道他住的地方,就去那里找他吧。”工头熄了手里的烟,边走边自言自语,“小姑娘秀秀气气的,也忒不把自己当回事。世界上哪里就他一个男人了……”

米凉这才站起来。刚刚在寒风里坐了太久,手脚都僵冷,一瞬间感觉周围混混沌沌,什么也听不见。她揉了揉太阳穴,勉强缓过神来,才拎起提琴,上了去城中村的公交车。

欧城果真还在城中村。

米凉见到他的时候,吃了一惊。

才两天不见,欧城像是变了个人——眼里布满血丝,眼圈青黑,嘴唇干裂,胡楂又多又杂乱,样子疲惫不堪。

“才两天,怎么像瘦了一圈?”米凉惊呼,“是不是感冒了?要不要去医院?”她伸手去试探欧城的额头,他躲开了。他也不愿解释他只是通宵两夜,还能抗得住。

“你回去吧,我要睡觉。”欧城淡淡地答。

“病了该早点去医院,别到时候严重了……”

“我有分寸,你没事先回去吧。我要休息了。”

米凉自顾自坐下来,“那我就坐在你屋子里看会书,再过一会我就要去酒吧了。还要上班的。”

欧城无奈,重新躺回床上,吐出一口气,“随你便。”

明知他看不见,她还是冲他笑了笑,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掏出一本旧书来看。很老的一本书,1985年出版的《变形记》,里面荒诞的痛苦,叫人想起凡·高笔下那些沧桑的土灰色面孔。以前和云郢在一起的时候,他们两个都喜欢卡夫卡和凡·高。云郢不像个鼓手,倒像个流浪艺术家,他既喜欢波普艺术和印象派的作品,也喜欢收集那种后现代主义的、看上去才像留着浓汁的几乎腐烂的画。他甚至参与街头的行为艺术,还在本市旧剧院的广场上留有一幅涂鸦画作。只不过那个广场后来被拆迁,建起了商业步行街。云郢也在乐队解散后,带着他的架子鼓沦落到了地下酒吧。

这本《变形记》的扉页,还有云郢的一幅素描,那是飘在半空中的人,用一双凸出的眼睛俯视大地,天空与地面都只有一种土灰色。十七岁的米凉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总觉得云郢简直具备了艺术家的一切特殊气质,这种气质是那些在展览馆开个人画展的画家们、那些写出一号二号圆舞曲的音乐家们、那些写出大部头的小说家们,所没有的。那时候的云郢在米凉眼中,就像一枝半透明的罂粟花。他的腹部和颈部的酒红色刺青,他的善于洞穿人的眼睛,他敲鼓时候的野性与浪漫,他眉毛和头发上的力量的魅惑,他如海啸席卷过境一般的吻……他的一切都有着浓浓的毒性,吸引少女米凉靠近,受伤,却不能远离。

然而云郢从哪里来,究竟要做什么,少女米凉并不清楚,甚至她也知道云郢并不是他的真名,她却毅然决然为了他而离家漂泊。那个时候,漂泊才是真正的归属感。况且云郢曾经的确爱过米凉。这是米凉骨子里笃定的认为。

但是谁也留不住云郢,他不会为了米凉停下,也不会为了他们的孩子停下。

女孩米凉从幼年记事起就开始寻找某样东西。幼年时,母亲的关爱固然生硬,但仍然像个巢,令人缱绻;等到母亲重新找回作为提琴手的骄傲,却丢了米凉;后来,她从云郢身上找到了某种东西,让她感到踏实;再后来,米凉重新一无所有,她开始寻找孩子,却找到了欧城。这一次,她不能再丢掉他。

米凉合上书,看到身边欧城已经睡熟了,杂乱的胡楂和头发此刻柔软下来,眉头微微皱起,那里已经有一道不浅的眉心纹。他是那么警醒而防备的一个人,此刻却在她面前熟睡,米凉心里发热。

这张脸上的胡须至少有一周没有清理过了,米凉伸手去触了触,不自觉又抚上了他的睡脸——疲惫的额头与眼眶,因消瘦而略略凹陷的脸颊,挺拔的鼻子,没有血色的嘴唇,仍然是很好看的。

米凉忽然想起什么来,起身去了厨房。

欧城睁开眼的时候,米凉已经不在了。他披了衣服起身,听见一阵提琴声由远及近,飘在午后贫乏的空气里,旋律是少女式的轻快与蓬勃。他知道那是米凉。

很奇怪,在听到这琴声时,欧城整颗心莫名安稳下来。一个女孩子竟然可以给自己如此的安全感,欧城不由得轻轻一笑,转眼即看见床头柜上的饭盒,揭开来,是一碗蛋炒饭,还是热的。这碗饭做得粗糙却认真,上面有几根萝卜条做成的笑脸。

欧城捧起饭盒,心里很不是滋味。米凉给他的任何东西,他都要不起。想要,却不敢要。

他端起来吃了一口,就觉得饿了。每日在工地吃馒头咸菜,回来后总是拿泡面当夜宵,欧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认真地吃过一回饭了。那一粒粒的米饭都是满满的幸福。

“嗨,你起来啦?”门被推开了,是米凉。她正抱着大提琴,依然是对着他笑。似乎她任何时候看到他,脸上都是带着笑。

欧城点了点头,说了句:“谢谢。”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入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