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小雨化作磅礴大雨，却又在顷刻将停止，瞬息万变。

本在一座小谢中避雨，谁知雨来的快，去的亦快。短短半盏茶的功夫便全数收尽。该走了，晚了怕是又要惹恼他吧。收起浸湿的江南花伞，雨水依然从伞尖滴落，打湿了泥地。云清不知去了何处，我只能一人独自走回。

前方的林中灯火寥寥，似是有人提着宫灯走来，我本意外是云清，便应身前去。待到走近了方才发现竟是个年纪尚小的桑仙宫女一路搀着伶人走来，那伶人便是寿宴上所见，走路果是颤颤巍巍，极为不稳。一脸焦急地向我直走来，叫我后退不得。

“奴婢拜见贵嫔娘娘。”那小宫女见我急急行礼，伶人无言，只能规矩地下跪拜礼，我不曾想到她会对我行这样的大礼，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她却突然扯住我的衣裙，紧紧的不容我逃离。“放开！”娇小的伶人力气惊人，几乎要将我的衣裙撕裂。

“恩……恩……！”伶人固执的摇首，咿咿呀呀，不知要说些什么，我低头看去才发现伶人的眼眸竟也是奇异的蓝色，冰冷清透。

伶人艰难地自身侧掏出一张折叠得精致的小纸递于我，我本不想理会她，我对伶人的印象本就不好，却无法拒绝她眼中的祈求。只得接过，展开，见纸上写着清秀的小字：救凌飒。

“凌飒？”我从不认识此人，又何故叫我救他？“我亦无能为力，我不明白凌飒是何人？”

“恩……恩……”伶人依然不放，艰难的张口，想告诉我，却无法说出一语。

“娘娘，求求你救救凌飒！”小宫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拼命地磕头，直到额上渗出血丝，也不停止，我心下不忍，终是太善良，横不下心来，不去理会，我做不到。

“你告诉我凌飒是谁？”扶起跪在泥泞地里的小宫女，她一起身，立刻就去搀扶半瘫倒在地的伶人主子。

“是罗洵，凌飒便是罗洵！”

“什么？”我一惊，凌飒，罗洵，他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凌飒本是桑仙人，桑仙境内有一陋习，有钱人家不仅培养和购买女伶人，还有数量不少的男伶人，专供贵族夫人和有断袖之癖的男人作乐。凌飒在十年前被有断袖之癖的罗洵从桑仙的伶人市场买回。夜夜作乐，荒淫无道，三年后，罗洵因纵欲过度而猝死。伶人本就极其脆弱，寿命最长的伶人也只活了十年，大多数更是只有短短五年的寿命。伶人在寿命快枯竭时便会变的瘦弱无力，孱弱的不堪一击。凌飒本就欲死，如今还受尽四十六刑，叫他如何再活，求求娘娘，你救救他，让他安详地过完伶人这一生吧。”一语说罢，簌簌流下眼泪。低低抽泣。

“那么，凌飒又怎么会变成罗洵？”我眯起双眼，细细观察她的表情，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细小动作，到现在，我依然不能完全信任她的说辞。

“罗善不愿家丑外扬，在加上罗洵天生残疾丑陋从小到大极少有人见过他，在他死后便草草下葬，令凌飒代替罗洵，瞒天过海。两年前，他本有机会逃离，可是谁知凌飒竟爱上了罗芷，不愿离开。才会有今天的下场。”

“原来如此。”我低语思量，“可是，你又是谁？一届小小宫女怎会得知如此之多？还有凌飒与你们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凌飒是伶人还会说话？”

“我们是自家三兄妹，姐姐与凌飒皆成了伶人，桑仙的男伶人皆会言语。至于我，是侥幸才幸免于难的。”

“我凭什么相信你们的说辞，再说我亦无力相助。”我无法帮她们，在这宫中，我亦自身难保，又何有闲心来救助他人，罢，便怪我狠心吧。

“你们走吧，今日之事我不会泄露，待无人的时候快走吧。我无法助你们，莫怪我狠心。”转身，我必须走了，再晚我怕我会心软。

“不，娘娘你别走！”尖利凄凉的女声，触耳惊心。

“萧清落，你会后悔的！狠心的毒妇，不得好死！”叫骂的声音宛若鬼魂，我本就不善良，在这后宫之中是没有善人的。

○○○○○00000ooooo清○0o落○0o谣ooooo00000○○○○○

“娘娘，您到哪去了，奴婢找了半天，圣上亦在寻了。”心下乏累，我不愿在多言“我无事，走吧。”只是急急拉了云清的手回走。戏宴移开，隐约听见聆音阁已穿出戏班的开锣声。

“今日唱的何曲？”悠扬的乐声不似从前，我从没听过。

“回娘娘，是桑仙小曲。”云清恭敬

“怪不得，听着陌生。”

聆音阁就在庆阳宫旁边，一路乐声越来越响，这样长的一段前奏后，方才穿来，动听得宛若天人之声的女声，寥寥唱来，略带悲伤：

春庭月午，摇荡香醪光欲舞。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轻云薄雾，总是少年行乐处。不似秋光，只与离人照断肠。（注释：出自《减字木兰花春月》苏轼）

“好美的声音，是伶人吧？”“是，是歌喉最美的伶人。”

“只与离人照断肠。”轻吟，苏轼的词一向是我的最爱，忧伤，缠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