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儿隐约间好像听到了交谈的声音,隐约间好像感觉自己在移动,但眼皮重的怎么也抬不起来,“终于有人来了……”念头只在脑中轻轻划过,婵儿又失去了意识……
婵儿缓缓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环视四周,小屋里堆放了几个大大的箱子,陈设简单,她显然是被人救了,但是革迪呢?他也得救了么?婵儿想到这里,猛地站起来向屋外冲去。
雨过天晴,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这里是个小山寨,婵儿从屋外几个姑娘的衣着上看出她们不是汉人,但她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几个姑娘都冲她都露出了最善意的笑容,婵儿没空回应,只是直直的冲到她们面前,急切的问着,“和我一起的那个男人呢?他也被救了么?他现在在哪里?”但回答她的是沉默,几个姑娘面面相觑,没有给她任何答案。“天哪,你们难道听不懂汉话?”婵儿急得跺了两下小脚,开始张牙舞爪的比划,姑娘们看了一会,一个年长些的站了出来,一把拉着婵儿向寨子的东边走去。
婵儿被带到了另外一间房子,姑娘安置婵儿坐下就转身准备退出去。“你别走呀……”婵儿眼巴巴的望着那姑娘的背影,虽然她听不懂汉话,婵儿还是希望她能够留下来,陌生的山寨,陌生的语言,革迪生死未卜,婵儿希望有个人能陪她,因为她觉得自己再也承受不起任何突如其来的打击,可那姑娘的身影还是消失在门外。
里屋传来了沉沉的脚步声,婵儿屏住呼吸,目光锁住那席挂在里屋门上的布帘。
“齐小姐,您醒了。”一个中年男人从布帘后走了出来,面上没有一丝表情,看上去有点吓人。但婵儿吃惊的不是这个,她瞪圆了眼睛,那人说的是汉话,而且他还知道自己是齐府的小姐,看来她并不是被一帮不知情的过路山民所救,“你们是?”婵儿谨慎的问着。
“我是柴邑,本来与齐老爷说好是在云理镇侯着小姐再接您上山,没想到……”
“就是你们!”婵儿的料想被柴邑的浅笑印证了,“他们就是那帮要取我性命的人,到底还是落到他们手里了,看来我齐玉婵是命该如此,那革迪……”婵儿心中念头飞转,突然在这里定格,“和我一起的那个男人呢?他怎么样了?”婵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问道。
柴邑的眼中似乎闪了一下,“他……暂时没事了……”
婵儿用手抚着胸口,深深的舒了一口气,欣喜的泪珠在眼中不停翻滚,低声的念着,“那就好……没事就好……”突然又想到什么似的猛抬起头,“暂时是什么意思?他还有危险?”
柴邑看着婵儿,无法掩饰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您在乎……他的生死?”
“恩~恩~”婵儿拼命点着头,经过那晚,她再也不希望体味那种生死边缘的感觉,想到革迪会死去,比想到自己会死更加可怕,她没有丢下他,就是因为仅仅是那躯体的存在感就足以给她安定的力量,于是婵儿不假思索的说出了她在心中坚定了无数遍的决定,“你们能救他是吧,我知道的,你们不是有什么圣药,一定能救他的,我的命反正也落在你们手里了,你们就当做做好事,再让我多抵一条人命吧,求求你们了……”婵儿哭着乞求着,模糊的双眼中没有看到柴邑脸上复杂的表情变化。
“好!那您就得听从我们的安排了。”柴邑沉默的半晌,终于说出了婵儿期盼的承诺。得到许诺的婵儿望着眼前的男人,泪光中露出一丝浅浅的满足的笑。
自打见过柴邑已经过了两天,他们都没有来索命,让婵儿坐立不安,要知道等死比死更痛苦。婵儿在这寨子里像是得了特赦,可以随意走动,而且身边还多了一个懂一点汉话的名叫小花的姑娘。死囚还能有这般的待遇,让婵儿有点不相信等待自己的将是死亡。但想起早晨在寨子里看到的一幕:一个约摸十岁大的孩子,一把抓住一只壮硕的山鸡,用小刀熟练的在它脖子上一抹,把鸡血滴到了一个小瓦罐里,婵儿好奇的伸头去瞧,瓦罐里趴着一只好大的蜈蚣……这场景好像在哪见到过,婵儿记不起来,但模糊的记忆与眼中的真实景象一重叠,当时就惊得婵儿一个冷颤,现在想想还让人汗毛倒竖。
“他们不是想把我养肥了之后,跟那只山鸡一样杀了祭蜈蚣吧?”婵儿回过头望着小花问道,但小花只是笑着回望。婵儿知道小花听不懂那么长的句子,所以也没指望从小花那得到答案。“不过应该差不多,连那么大的孩子都能镇定的做出这种事,大人们就更不用说了。”婵儿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不自觉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他们准备什么时候处置我?”虽然“处置”这个词对小花而言太过深奥,但婵儿思索再三,还是放弃了比较好懂的“砍头”,看着小花疑问的双眼,婵儿放慢语速说道:“什么时候?”这次她干脆把前后都省去了,她笃定小花肯定知道她问的是什么。
小花果然有了反应,掰起手指算着,“七个……不不……七日。”
总算知道了,还有七日,七日后她正好满十八岁,现在她终于明白爹爹为什么说这帮人无论如何会把她的命保到十八岁,原来他们早已经算好要在那个日子拿她下祭。婵儿想着想着,余光扫见了一块大石,于是停步坐了下去,她需要缓一缓,虽然松了一口气,不用再瞎猜,但知道死期的她还是觉得步子有些轻飘。
可就在她刚坐下那一瞬,小花突然一把把她拉了起来,回过神来的婵儿看着小花一脸紧张的向她摆着手说着,“不能……不能……”婵儿转过身来才发现大石上几块暗红的斑驳,“这是?”她向小花询问着。只见小花“扑通”一声面朝大石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指着大石对婵儿说:“饮血石。”
“难道这石头会饮血?”婵儿心中想着,但看到小花一脸虔诚,只得把疑问咽了回去。“这寨子的人真是残忍古怪,对血腥的东西居然奉若神明的膜拜。”婵儿想着,脑中又浮现了自己血流满地的画面,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向寨子里面走去。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寨子里的人都在忙碌筹备着什么,只是婵儿插不上手,也插不上话,尽管走到哪里人们都与她笑脸相对,但在婵儿眼中那些笑容都让她觉得很恐怖,她总觉得那是饿汉看到食物的笑容,她就是他们的食物。
还有另外一件事让婵儿忧心,那就是她一直没有见到革迪,虽然那个叫柴邑的男人给了她承诺,虽然她知道自己已是待宰羔羊,就算他们不守信她也跑不了,但她还是希望能在死之前再见革迪一面。为此她去柴邑的小屋找过很多次,可那男人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露过面。难道她就要这样怀揣着忐忑与不安等待死亡的临近。
终于到了这一天,整个寨子被布置的格外隆重,“看来杀我还被他们看做是件要紧的大事,生辰和死祭居然是同一天,我齐玉婵真是命苦呀。”婵儿一脸苦笑的端坐在床头,任小花忙前忙后的为她更衣梳洗,“都是要死的人了,还打扮的那么仔细,看来我这个祭品的分量真是不小,只是这一身白衣若是染了血真可惜了。”小花依然只是笑,她是在满意她的作品还是也像其他人那样期待着那个时刻的到来。
小花离开了,屋里只剩下婵儿一个人,她的手轻轻的抚过白衣,铜镜里的自己很美,美得像出尘的仙子,只是一身素白仿佛已经提前宣布了她的结局,而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或许还有几分期待,只是她这些天来期待的东西,在此刻只让她更加不安。
他们来了,渐近的脚步声让婵儿身子微微的颤了一下,她听见屋门被打开,她抬起头,她眼中的泪水控制不住的涌了出来,“你……”婵儿的声音颤抖着,她不敢相信眼前,她不敢相信期盼成真,一身白衣的革迪真真切切的立在她的面前,这是真的,她不是在做梦,因为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实在。
“你真的答应了?”革迪的声音也有些激动。
“恩。”婵儿点了点头,她答应了,柴邑果然没有食言,在临死前还能再见到革迪,她已经死而无憾了。
革迪听到婵儿的回答,眼中闪出了异样的光彩,柴邑说的是真的,若不是他伤得太重,若不是柴邑拍着胸脯保证会安排好一切,他真想不顾一切的从蜂花坳赶回来,早一点向婵儿求证。而现在婵儿就在他面前点了头,真的像做梦一样。革迪不再多说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竹筒递给婵儿。
婵儿笑着接过,其实她并不在乎里面装的是什么,这是革迪给她的,不管是什么她都要用做陪葬。婵儿依着革迪的示意拔掉了竹筒的塞子,一道红光从筒中窜出,对准婵儿腕上的血管狠狠的扎了进去。婵儿脸色大变,双目锁着那道红光,眼看着它钻进手腕,雪白的小臂上一道暗红在迅速的上窜,任婵儿小手紧紧的掐住手臂,也阻止不了它的移动。
“这是什么?”婵儿惊恐的望着革迪,崩溃的嘶喊着,她本已决心赴死,只是想不到魂牵梦绕的期盼盼来的竟是这个令她牵肠挂肚的男人亲手为她带来苦难。
“不要怕,这是血蝉蛊,等我们成了亲,就不会有事了,你不是都答应了么?”
“你骗我,原来你跟他们都是一伙的,你诈死就是为了骗我成亲?你怎么不干脆杀了我,我真是瞎了眼,怎么没把你扔在山里喂狼,你滚!我就是死也不跟你成亲!你滚出去!”婵儿满眼血红盯着革迪,声音完全嘶哑,不住颤抖的手指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