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福把儿子安顿好了之后，站在学校的大门外，看着门上那显赫的大字，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他将两只手放进自己的裤兜里，无意中摸到了自己的黑色羊皮钱包。他习惯地侧过身，机警地看了看自己的四周，没有人。他掏出装在右口袋里的黑钱包，借着黄昏暗暗的灰色，用手指尖点了钱包夹缝里的人民币，剩下的全部钞票一共是八百元整。他的脸色沉了下来，然后，变得苍白。

从山东的海边小县把儿子送到这内陆的大城市，有他的苦衷，也有他的期待。苦的是他不能在老家待着，天天见到跟他离婚的太太，还有她的新丈夫，县里的税务局长。期待他的儿子像其他贵族子弟一样，在这所豪华的寄宿学校得到最良好的教育，不但能提高儿子的学习成绩，更能摆脱人家歧视的目光。他要让儿子出国留学，他要让儿子在国外定居、结婚，娶一个外国的漂亮姑娘，为自己生一个黑头发、蓝眼睛的小孙子，然后……

“笛―”

一辆奥迪车闪着大灯，按着喇叭，从他的面前飞驰而过，吓了他一大跳。他本能地退后，两脚退到路边的高台上，右手紧紧地抓住那个羊皮钱包。

这八百块钱够干什么的？在这个大城市陪儿子读书，要吃，要住，再省也不够啊！好在儿子一年的学杂费、住宿费、饭费，反正一切要花钱的，他全部都交齐了，没有如何的问题。现在有问题的只有他自己，他顿时惶乎起来，他原先也是他们那个小县城赫赫有名的大款呢！

十年前，他从市政府下海，凭着自己在单位的关系，做起了最抢手的生意―倒腾市场紧俏的罗纹钢、水泥、原油和汽车。配额就是金钱，一转手就是成千上万的，大笔大笔的现金像流水一样进到他的户头，房子换了，汽车买了，家俱添了，儿子也出世了。娇妻、胖儿，全家其乐融融。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原先他是拿着钱去求别人，请人家吃饭。现在转过来了，是别人想从他手里拿货，天天晚上请他吃饭、喝酒，难免也送上几个漂亮的小姐陪他在宾馆里过夜。这样的日子长了，他的胆子也越来越大，居然把十八岁的中学生带到自己家，趁着老婆早晨上班之后，他出门开车转了个圈，就把那个清纯的小妹妹引到了自己家的床上。也该他倒霉，把儿子送到县幼儿园的老婆忘记了拿办公室的文件，返回头回家。但是，她一推开卧室的门，她就傻眼了。宋德福正骑在小姑娘的身上，使足了吃奶的劲儿，喘着粗气，正抽送呢！

他老婆气愤地将卧室的大门敞开，厉声儿地、声嘶厉竭地喊道：“宋德福，你这个老色鬼！”

正在半迷缝着眼睛，四肢软蹋蹋地摊在沙发床上，嘴巴里发出娇滴滴的呻吟声儿，感受女人的初次性交愉乐的小姑娘惊得睁大了眼睛，细细的胳臂把身体肥囊的宋德福推开，两条胳臂撑坐起来，惊恐地看着已经是疯婆的宋德福的老婆。

“阿，阿姨，不是我，我要来的。是，是他硬把我拉进车的。”

小姑娘赤裸着身体，结结巴巴地说。

“滚，你这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他老婆浑身哆嗦，右手横着，指着自己身后敞开的大门。

玩得正在兴头上的宋德福迟钝地从床铺上爬起来，转过身，下身那玩意软蹋蹋。他看清楚是自己老婆站在卧室的门口，脸色顿时苍白转而发青起来。他连忙双膝跪倒在地上，两手抱拳，脑袋磕地，嘴里不停地说着：“老婆，亲爱的老婆，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小姑娘连滚带爬地滚到地上，拿起地上自己的衣裤，光着两只脚，慌慌张张地跑到卧室外面的客厅里，胡乱地穿上，头也不敢回地跑出去。

“我要离婚，我要离婚！”

他老婆仰起头，悲痛地喊着，眼泪流得胸前一片湿潮。

“老婆，老婆，我会改，我要改！”

宋德福双手拉着他老婆的衣角，跪在地板上，一遍一遍地求饶。

“你少来这一套！我算是看透了，你的骨子里就根本没有我。嘴上说得甜甜蜜蜜的，心里却想着那些践货。你，你算什么东西！”

“我，我不是人行了吧！我给你磕响头！”

宋德福不愿意失去这个给他送来儿子的女人，尽管她不漂亮，她不年青，她不温柔。

“你把脑袋磕烂了也没有用，我是铁了心了，一定要离婚！”

他老婆抬手，狠狠地擦掉眼睛上的泪水，愤怒地说。

“那，那儿子要归我！”

他已经知道这段婚姻没有如何的希望挽回，但是，他要像生意人一样，也要捞回那点儿本钱。

“儿子归你，你还好意思说。你别把儿子带出来像你一样就行啦！”

他老婆狠狠地瞪着他，看着他囊肿的身体。

“别的全归你，我只要儿子，他是我们家的血脉。”

他要留住这条根，因为他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女人愿意嫁给他。

“我什么都不要，就算我这辈子白白来到这个世界上！”

他老婆转身，两手捂着脸，发疯似地跑出了门外，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一丝不挂地跪在地板上，发呆。

天色终于黑了下来，自动感应的街边路灯准时地一闪，渐渐地发出耀眼的光芒，把整条大街照得通亮。

街上的汽车反道是越加地多了起来，它们打开近光灯，在高架桥上，在闹市区，在酒吧街，频繁地穿梭奔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