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西楼看着泪流满面的西母，虚弱的脸上无法表达任何的情绪，他的嗓子也是干涩的，发出的声音微不可闻。但是这已经足以让西母欣喜若狂，她抓紧了西楼的手，激动不已：“楼儿，你，你醒过来了？叶老，楼儿他醒过来了，您快过来看看！”她慌忙的说着，招呼叶老过来。

叶老不情愿道：“我都说了，只要他能够醒过来就没事了。”但还是伸手把了把西楼的脉，确定了西楼的脉象――虽然微弱，但是已经没有大碍了。因为失血太多而昏迷了三天的人，终于还是在最后的时候挣脱了死亡的束缚，醒过来了。

“……”西楼看着西母惊喜交加的脸，疑惑――他听到的，是她的声音吗？人们说母亲对孩子的爱，总是深沉似海，再没有什么样的爱，能比母爱伟大。

只是这次，这位母亲似乎将对象弄错了。

毕竟只是以血缘为联系的关系罢了。对母亲而言，只要同她血脉相连的孩子的身体能够健康的活着，只要这个孩子能符合她的期望，那么身体里的灵魂是那一个的问题也许并不重要。

他现在觉得唯一真实的是身上无处不在的疼痛，还有无边的疲惫和倦意。西楼眨了眨眼睛，他的上下眼帘正在打架，他的精神怎么也集中不了。

“等等，莫睡过去了。先把这个吃了再睡不迟。”叶老捏住西楼的嘴，灌下一碗药，呛得西楼直咳嗽――实在是太难喝了，不仅有一股子辛辣味，还有点臭。西母惊叫道：“慢点，您慢点。西楼，你没事吧？”

西楼缓过气来，看着这位拍着他后背安抚他的妇人，想说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以身体为依托的生命，有时候是不得不以身体的需求为第一位的。西楼闭上了眼睛，

他很困，很累，先让他休息一下，其他的以后再说吧。

“好了好了。他只是睡过去了。我们出去吧，让他安静的休息。”叶老仿佛放下了一身重担一样轻快的说。

“不，我想守着。”西母说：“其实我能这样看着他睡觉的机会，不多。”

她是贵族的妾，按照贵族家庭的规矩，妾的孩子都要认正妻为母，由正妻抚养直到成人。所以西楼刚学步的时候，她就无奈的将孩子给了正妻抚养，每年只有在特殊的几个日子里才能和孩子正常一点的相处。但是正妻能够做到不虐待西楼就已经是幸运的了。得不到养母的爱，亲身母亲的又接触不了，至于父亲，则更像是一个陌生人，只在某些需要的时候才冒出来说教几句。那些堂兄弟姐妹，大的已经出嫁了，小的又都很以欺负他为乐。所以西楼的亲情观念，实在是淡漠得很。这也是西楼稍大一点就宁可跑去混，也不呆在家里，甚至根本没有对这里有多少牵挂的原因。

曾经她以为，只要能和心上人在一起，不管是忍受做妾的屈辱也好，其他的什么样的困难也好都难不到她。却没有想到这样，竟然会给孩子带来怎样的伤害。弄得今天这样的局面，算不算是她的报应？中年的美妇人心中一痛――这是她的孩子，她其实一直是爱着他的，为什么却总是做不好呢？她当年的选择，真是错误的吗？

叶老叹息，没有说话。

清流站起来，看了一眼那个突然冲进来，现在抓着西楼手不放的妇人一眼，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母亲和儿子，外人当然要靠边站。

贵族的房子总是很大，就算是睡房，也还有里间和外间。

外间厅里不仅有叶老，有远，还有四个女人。四个被远拦下没进去屋里的女人。

清丽脱俗的州家大小姐；艳冠落渡河的第一舞姬；对他一脸厌恶，长相和西楼有几分像的西兰；还有一脸担忧的紫。她们或是灵秀逼人，或是妖冶冷艳，或是妩媚雍容，或是天真灵动。这四个风格不同的女子站在一起，真像是一幅优美仕女画。

但是他现在没有看画的心情。他现在很想知道，这些女人还有西楼的母亲是怎么来到他府里的？虽然现在虽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染放火烧了船的事，但是西楼受伤的消息，他应该是有下令禁严才对的。

太子府应该还没沦落到菜市场一样谁都可以的随便进入的地步才对。

紫最先开口，一脸担忧的问：“清流哥哥，楼哥哥他没有事吧？姨母呢？”这个曾经在他隔壁住过的女孩子，还保持着最初的称呼，怎么也改不了口。清流并不提醒她，微笑道：“叶老说没事了。西夫人在守着他。”

西兰冷淡的看他一眼，转身走进里屋去了。紫看看他，又看看她，最后还是选择跟西兰进屋去了。

清流觉得有点尴尬，又有点奇怪――他应该是第一次见西兰才对的，但是为什么总有一种在曾经在那里见过她的感觉？而且这位美女，似乎很反感他。

这种感觉真糟糕。清流想。

“州叶参见殿下！”州叶用符合贵族语气和语调的声音缓慢慵懒的说，她拉着她身边的雪缓慢的行了礼。

清流瞥她一眼：“免礼。”望族的小姐和舞姬混到一块，这位大小姐的交游还真是广阔。

“小女子以及雪姐姐和西公子有些交情，又同经历了那日的意外，一直担心西公子的安危。现在知道西公子伤重，又正好在殿下府上，所以来探望探望。望殿下不要见怪。”州叶轻柔的声音将这几句话说得字字句句，清楚，缓慢，不卑不亢。当然也脸不红心不跳。

其实她心里一肚子火，那日因为太子封了落渡一带，不仅害她没能及时赶回去，还闹得不知怎的她去青楼晃的消息也传到了她姐姐姐夫那里，一时鸡飞狗跳弄得她好不烦恼。

所以，她带了雪来“探望”西楼，也算是能出一口恶气。

不过，即使没有那一层关系，她若是知道了雪有求于太子之事，也还是会带她来的。很多时候，送顺水人情，都是有不错的回报的。

“那里。人之常情，我若是见怪，岂非是不近人情了么？”清流看着州叶一脸从容的表情，心下了然――这女人又在打什么主意了。看来西楼的母亲之事多半是她做的鬼了。

看了一眼旁边一脸好奇，用下流和疑惑的眼光在他和那两位不知道轻重的女人间看来看去的那一老一少，快步走了出去。

他可不想在这种地方同那个女人讨价还价。

书房，看座，上茶，摒推侍者，雪扑通一声跪在了清流脚边。

清流看都不看雪一眼，只拿起茶来，慢吞吞的品尝。他不说话，雪也不说话，州叶也不说话。

清流叹气，这年头，女人是越来越难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