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流叹息：“元四爷没有事，但是他并不想见你。雪姑娘还是请回吧。”

雪一楞，她到是没有想到太子会突然开门见山就把话给说完了没。以他方才的表现来推测，他应该是会推到不能推才会道出元四的情况的吧？她略为意外的抬头看向太子，不明白这位太子殿下到底在想什么。

她曾经的老师说，想看透一个人，就要看他的眼睛。因为无论带着什么样的面具，总不能连眼睛都蒙上。十年的欢场生涯，京城的第一舞姬早已阅人无数，她自然懂得看人脸色，揣摩人心。虽然来青楼这样地方的都不是什么好人，但正因为他们都是那种道貌岸然的家伙，她才能从他们身上看到更多的东西。

而太子，似乎并不是想象中的，或者是传说中的那样，野心勃勃，雄心满满，志满意得。他的表情很丰富，但他的眼神却很平静，无波无漪，没有热情也没有温度，完全不像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该有的眼神。

和西楼是多么的相象，却又似乎完全不同。西楼的眼里不是没有温度，只是所有的温度，都被压到了眼底深处，那些茫然的，希冀的东西，还能从他清澈的眼里看到。而太子的眼里，也许只有一片的茫然罢了吧。

太子称他为“元四爷”，那么他是没有事了？未来太子妃的话，真的可信吗？

只是想到元四不想见到她的话，雪不自觉的捏紧了手：“小女子来，不是为了要见他。但有一事于殿下相告。”既然这样，见于不见又有何区别呢？雪一咬牙，道。

该做的事，总还是要做的。

十年前元家那场大火，烧去了许多繁华旧梦，了结了许多的恩怨，只是还没有烧死她，他以及他妻女，所以有些事，总还是要有个了断的。雪对自己说，她来，只是因为她可以借太子重新清查那场大火案之机会，要个了断而已。

清流自然没想过从雪那里得到对有用的东西的可能，他拒绝道：“姑娘说的的确很有用，但是不让你卷入此事是元四爷同我合作的条件，所以很抱歉，你的事我无能为力。”雪捏紧了手，不再说什么，欠身行礼：“如此，请恕小女子打扰了殿下，小女子告退。”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州叶叹息问道：“好坚强的女子，殿下不觉得拒绝她那样小小的要求，实在是太狠心了些么？”

“把这样一个女子卷到一桩可能丧命的事件中去，以满足你见不得人的目的，就是你的仁慈么？姑娘好慈悲的心思。”清流笑着嘲讽。

对于州叶，你不能指望这个女人脑子除了利益之外还能有其他的什么高尚美好的东西，至少，在太子面前，她是这样的。

“因为皇室大丧，皇帝陛下决定推迟殿下的婚礼，另择他日再办，殿下不觉得该做点什么对付这事才好吗？”州叶轻声转移了话题。

“怎么？姑娘等不及要嫁给在下了么？”清流轻佻的笑。

“殿下到是清闲得很。看来殿下已经有办法对付满朝的质疑，关于染亲王的意外去世，也可以给满朝大臣一个满意的交代了。”州叶轻声不无讽刺的道：“那么我这么巴巴的赶来献计谋策，倒是显得多余了。”清流笑道：“小姐有什么高见，尽管说就是，又何必同我这般拐弯抹角？在下洗耳恭听就是。”

变得可真快！州叶横太子一眼，偏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她也只有忍了这口气。

落渡河沉船一事，朝廷里又闹做了一团。

所谓的问题不过有两个：一是落渡河上皇家游船沉没，染亲王死去，太子又一次在场，于是关于太子是否存在蓄意的谋杀其他王位继承人以确保自己的地位的意图之类的谣言开始散播，一时间人心惶惶，当然也有强硬派已经开始要求彻底清查太子的责任了。所以太子应该拿出一个确实有力的说法来平息谣言。

二是乾坤匙失落的谣言传开了，她必须确认这件事才行。虽然只是谣言，但是这是多大的借口和威胁，相信太子不会不知道，而她，也必须以这个谣言是否真实为依据来确定她的家族的态度。

只是为什么太子还能如此的镇定？是他太有把握或者仅仅只是侍宠而骄确定皇帝会帮助他呢？州叶拧紧了秀气的眉，打量着自己未来的夫婿，她必须找到他的死穴才行，至少，她该为自己留一条后路。

不知道为何，州叶脑中闪过西楼清丽得不合宜的面孔来。虽然这样突然而来的想法是没有根据的，但是，那真的，是非常美丽的人呢。州叶不禁想。

不论有着怎样的流言，那双清澈的眼睛至少并没有辜负他的容貌。仿佛刚刚吐露花瓣的蓝莲花一样柔弱的人，在这个吃人的世界，不知道会怎么样的结局呢？州叶有些恶毒并且愉快的想。

“楼儿！你那里不舒服？”西母担忧的问。

西楼平复了紊乱的呼吸，松了一口气，不自觉的避开了西母的目光低头看着被子：“只是做梦……”他其实是痛醒的。那种浑身上下无处不在的疼痛，叫他怎么也睡不安稳。

西母惊道：“做噩梦了么？”

西楼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只得道：“母亲您一直守着我没睡么？”

西母心疼道：“这是应该的。你可有觉得口渴肚饿？还是要方便？”她问得很直接，纵使是西楼，听来也不免觉得有点难为情。只因她说的，的确都是现在他的身体所必须的。

也因为，他现在似乎连站都站不太稳。他身上的伤口也许都不大，但是数量太多，而他和他们僵持的时间又太长。失血过多，果然不好受。但是，真的由这个妇人搀扶着去吗？西楼觉得他此生所遇到的事情，大概没有比现在更令他尴尬的了。

西楼兀自迟疑不定。却没有发觉，这无关乎男或女的问题，只是每个孩子在长大了以后，都是不太好意思要母亲帮忙这种事的。

西母疑惑于他的态度，虽则猜到几分是因为面皮上的问题，但是想到他们母子竟然如此疏远见外，不禁凝眉问道：“楼儿，你不愿意我照顾你么？”

“没有，只是，母亲，我不习惯这样。”西楼尴尬的别过脸，不去看西母的脸。但只这在西母看来，却更像是西楼在逃避她的问题。而他的话，让她理解为――他一向是没有人疼爱的。那个孩子会不习惯被母亲照顾的？

西母抱住西楼黯然道：“这是我的错，因为从来不曾好好照顾你，让你吃了那么多的苦。楼儿，你可是在怪我？”

她抱得很小心，一点也没有让浑身是伤的西楼觉得难受，而她的怀抱，又是如此的温暖。但是，现在似乎不是谈这个的时间吧？西楼尴尬的伸手捉住了她宽大的衣袖，柔声道：“当然不会。”说到这些东西，似乎更让人尴尬啊。

还是去方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