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_东方女圣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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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1 / 1)

十八

且说独贞埋怨妈妈不该让弟弟误学业,伍妈妈戚然说:“我也是无法呀!”独贞说:“爹爹有消息么?”妈妈摇头叹息说:“不长不短也说不清咋回事儿。”独贞伤心地又说道:“我连累爹爹了。”又问些家里事,伍妈妈意意思思地说:“没有啥事了,只是程姑娘来过。”独贞说:“是不是两年前我有病时送我的那位?”伍妈妈说:“正是她。”独贞道:“一定有什么事了?”伍妈妈又不说话了。独贞看妈妈吞吞吐吐的神态,越发心疑了,便说:“妈,坐暗牢都挺过来了,还有什么我挺不住?你只管说,叫我知道反而好受些,不吐不咽叫我真悬心!”伍妈妈听说,眼角边渗出泪来,先叹一声,接着说道:“小贞,妈说了吧,你要挺的住,不要寻死觅活的,要真那样,咱家更没日子过了。”独贞说:“我不会。”伍妈妈哽咽说:“程姑娘的来是胜海委托她的。胜海说他和吴美芳结婚是出于不得已,受了别人摆弄,他愿意永远与咱们保持亲戚关系,认我做娘。”接着又把胜海祭坟的事说了一遍。独贞听着犹如一个闷雷击顶,几乎支不住身子,心里叫胜海,恨得咬牙说:“他是什么东西?起誓立盟纯是一片鬼话!”后想他是受人摆弄,又释然了,因长叹几声,自语道:“独贞命该如此吧!”下头的话说不出来,梗在喉里,眼里却淌下两行清泪。好一会才向妈妈说:“妈妈,我能忍下,你别担心就是了,让它过去吧。”说完又苦笑了。伍妈妈稍稍放心,怜惜地说:“我知道你和胜海的感情深,怕说急了你受不住,不说也盖不住了。你既然明理,妈心里也好受些儿。”独贞忙惨笑着,心里比塞上铅块还沉。她胡乱吃几口饭应景儿,回到屋里暗暗哭了一场。又换了衣服,就要进城。恰巧庄留中来问动身的时间。独贞答道:“如今呢。”庄留中说:“我跟你一起去,防他姓任的发坏。”独贞听了,心里激动,说:“谢谢了。”庄留中说:“你们伍家人孤,没亲没故,我应该出头,咱们是亲戚,谢什么?太外道了!”当下二人动身进城。

三月的太阳暖洋洋照着,独贞步履艰难地在前走,庄留中铁塔一般压住后,七八里路很快走完,到了城里,独贞不见这个城市虽说才几个月,市容并未大变,如今在她眼里,一切都变得陌生了,恍若隔世。独贞与留中在街旁计较半天,决定先到司法科起诉。他们一齐来到司法科,一个法官听完诉状,便劝说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件,何况任少先生一早就来这里递了诉状,说你拐走巨款。我看这个官司两家私了为好,不然你先交二百元的官司钱,才能问呢。”这真是拳头打在棉花堆上,你下了死劲,它仍然软绵绵的没反应。退出司法科,独贞哭了,庄留中也存了一肚子气,半天没作声。忽然道:“老子去捶死那个王八蛋,咱来个先斩后奏!”独贞拦住说:“要不得,打死了他,咱没理了,我们到警察局去告他。”庄留中愤愤地说:“官官相护,吃了红包礼,谁也不管!”正没奈何,忽然看见程美丽、刘翠花两人边说边笑走了过来。她们没有看见路边站着的独贞。独贞等她俩走近,忍不住叫了一声。这两人抬头猛见独贞,惊惧得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定定地呆望着。刘翠花胆怯,折身要逃,独贞才意识到自己身上还披着鬼皮,便笑着迎住说:“美丽、翠花,我活着哪,我是人!”这两人打个怔,尔后一齐扑上来,握着独贞手,使劲地摇起来,话说不出,聚在一堆儿抽泣。程美丽说:“街上不是说话的地方,到我家去吧。”独贞说:“也好。”庄留中看独贞有了伴儿,便吩咐:“贞姑娘小心些,明日我来接你。”自回伍家寨去了。

当下三人同到程美丽家中,程美丽先扶独贞坐定,斟上茶。她便扑咚跪在独贞面前,自己给自己左右开弓扇了两个脆响的嘴巴。独贞、翠花俱各吓了一跳,大惊说:“这是为啥?咱姐妹一别数月,还没有说一句话呢!”便拉她起来。程美丽放声哭道:“贞姐,如今我什么都明白了,我对你有罪,我间接地破坏了你和胜海的好姻缘了!”一句话触动了独贞心事,便抱着她哭道:“妹妹我也什么都知道了,怪不得你嘛!”刘翠花也哭着说:“都是史霞、前进这俩个贼男女摆布的,贞姐,这些日子你究竟哪里去了?为啥传出暴病身亡的话来?”这一问,独贞像泥一样瘫在椅子上,浑身打颤,说不出话来。程美丽、刘翠花看着不好,慌了手脚,吓得一边哭,一边叫。独贞使劲摆手说:“不用惊慌,过会儿就好了。”刘翠花听了,忙喂了一口茶,过了半天,独贞才恢复了神智,喘气流着泪,把史霞行骗、串连任少先生行劫的事说了。他二人听了又气愤又同情,说道:“亏是姐姐大智大勇,要是我们早该折磨死了!”独贞又叹了一声,接着把告状的经过也说了。程美丽坚定地说:“我同姐去告状,不信就见不着老包公。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不出这口气我程美丽不活着!”说了又哭道:“我看出这口气倒不难,难的是贞姐与胜海的镜子打破了。”因又发恨说:“我一定把胜海找回来,叫她吴美芳另找男人!”独贞反劝道:“丽妹,你的心情我领了,怨不得胜海,更怨不得妹妹你呀!以前我不相信命运,如今我倒有几分信了。大概是命该如此。”程美丽说:“要怨胜海真亏了人家。人家压根儿不同意这婚事,再说人家听说你不在了,大远的从学校赶回来,家没回就先到那坟上哭了一场,把墓牌子也拔出来了。这还不说,结婚的第二天他一个人又跪到坟上哭个死去活来,作了一篇祭文,情意真切,我抄在这里你看看。”她开抽屉找出一个日记本,打开让独贞看,独贞接在手中,细细读着,不由地情牵肺腑,落下泪来。当读到“胜海宁矢志独身,依荒冢而守香骨,异日身亡,与贞卿不同棺而同穴……”时,泪水横流,泣不成声了,接着又读道:“胜海来祭,愧颜谢罪……”只听“啪”地一声那日本记跌落地上。独贞捶胸顿足,疯狂般地号啕大哭起来,把积于心头的愤懑伤感来一次总爆发。刘翠花一面陪着落泪,一面不住地怨道:“泼小子,谁叫你用这个招惹她?”程美丽拭泪道:“你不晓得,痛哭泻闷比存在心里好。”看那独贞力弱声嘶,神志昏乱不省人事,慌得程美丽、刘翠花又是拍打,又是呼叫。刘翠花仍一个劲儿埋怨程美丽说:“你没想想,她正伤心,你又拿伤心的东西刺激她,岂不是火上加油!”程美丽也不得主意了,正为难,忽见独贞渐渐清醒了,二人才心里放宽,忙拿茶喂她。独贞喝了几口茶,定了神,喘息半天,有气无力地说道:“两位妹妹:胜海的心我知道了,我不恨他,他没有做错事,我希望他好。”说完又咯咯地纵声笑了。二人见状更加惊惧。独贞看透了她俩的心意,反劝道:“放心,我没有病。我懂得大凡一个人应该顺应自然。古人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大概我属于这类人吧。”说了又怪笑起来。

此刻程美丽的妈妈张淑兰下班回家来,见了独贞,冷丁地吃了一惊,程美丽忙把话说穿了,程妈妈也不胜嗟讶,抹泪问独贞道:“你打算怎么办?”程美丽抢答道:“告状。”程妈妈说:“应该,告过没有?”独贞说:“去过司法科,人家不受理。”程妈妈说:“不是不受理,是他无法受理。这老任最会拉关系打关节。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去找吴县长。吴县长是个铁面汉子,找他准行。”又问:“史霞她们知道你出来么?”独贞说:“大概她还不知道,连学校也不知道呢。”程妈妈想了一阵说:“再不要瞒了,要公开化,争取社会声援,下午你随我到机关去,设法找吴县长。”因吩咐:“现在做饭,下午去办事。”程美丽叫刘翠花扶独贞到里屋休息,自己与妈妈扎开煤火做饭。

这程妈妈名叫张淑兰,受过良好的中等教育,今天四十多岁了。一生只有一双儿女。儿子叫程介东,和他爸爸程心正都在外地做地质工作,原要淑兰也到那边去,程心正说,西北气候比内地寒冷,不去也好,所以淑兰才带着女儿美丽留在黑河。她在县政府当小职员,专管些公文之类的事。这淑兰为人和善,急公好义,对独贞异常同情,为慰藉这颗受伤的心,特意给独贞加四个菜、两道汤,还开了一瓶葡萄酒。程美丽把独贞扶到桌边坐下说道:“妈妈吩咐我们好好吃饭,不要想为难事,独贞姐出牢坑就是大喜事,该吃酒祝贺,为重见天日接风!”说了斟酒灌独贞。独贞说:“丽妹,我实在不会吃酒呀。”程美丽劝说:“破格也得吃一点儿。你不吃我就跪下了。”刘翠花也怂恿独贞喝酒壮胆子,独贞觉得盛意难却,恭敬不如从命,只得吃了两盅。一时程妈妈从厨房走来,对独贞说:“独贞,我的意思泼小子说过了吧,下午事办妥当,出了这口恶气,就好了。你只放心喝酒吃饭”程美丽取笑说:“吃醉了也不怕,这儿不是史家院,关不了你的暗牢。”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独贞忍不住附和着苦笑几声。这餐饭程妈妈的意思是叫几个女孩子开胸解闷,谁知到底乐不起来,各人吃点饭,就撤下去了。

吃完饭,休息一阵儿。程妈妈对程美丽说:“小丽子,你下午没事儿陪陪你贞姐,翠花该回校里拾掇东西了,你们什么时候领毕业证呀……记住,先不要到学校里说独贞的事呢。”商议妥当,翠花自回校去。当下程妈妈便领着独贞、美丽一经到县政府,先找办公室主任汇报了这件事。那女主任听了大为不平,跟程妈妈说:“这件事我们不管谁管?咱俩领着独贞一起去找吴县长。”程妈妈故意说:“我还有点不明白。关于胜海和美芳的事跟吴县长讲不讲呢?要不讲,老任的案子与他们有关;讲呢,他的女儿也会连在里头,他听了该怎样想呢?”女主任听了笑道:“淑兰老妹,我还了解吴县长的为人,他很公正无私。”程妈妈点点头同意,笑道:“你老太婆的话有理。”老太婆是那主任的外号儿。当下她打头在前,程妈妈、独贞、美丽随后,一路来到吴县长的书房里。

吴县长正在书房看公文,见她们来了,便起身让坐,递烟倒茶,因问:“老太婆驾到,说实在的有何贵干?”老太婆谢绝了烟,未语先动了感情,愤愤地说:“吴县长,眼下有个棘手的案子,司法科不受理,我们是管妇女的机关我们不能单单的下乡察放脚,我们要管管妇女的人身自由问题。独贞你不用害怕,把你的经过苦处都说出来,你该相信吴县长是一个铁面的包公,这事他会一管到底的。如今是民国,比不得大清时候了。”吴县长自己点上一支烟。微笑道:“老太婆又激动了,说实在的一定有冤枉。”转脸向独贞道:“我似乎认得你。好,你说吧,说实在的有什么说什么,不要怕前怕后。”独贞没开口,程美丽抢先说:“吴县长大人伯伯,我和美芳是同学,和这位独贞也是同学,我是看大理不公,帮助打官司的,刚才老太婆伯母说您是包相爷,包相爷连自己的侄子也铡过,我想吴伯伯也会大公无私,不怕烧着烫着!”吴县长笑了,因说道:“你这个泼小子,如今大了还改不了尖刻的脾气呀,动不动给我个将军,说实在的,好!”程美丽也笑道:“我怎敢给吴伯伯将军,不过担心官官相护罢了。”吴县长说:“好一张利嘴,说实在的,名不虚传。”老太婆、程妈妈齐喝住美丽道:“快别打混,让独贞说吧。”独贞尚未开口,气就涌上心头,眼圈儿早红了,便忍着激情,说道:“我原是师范的学生叫伍独贞,家住伍家寨。两年前,我父患病,为给父治病我休学,应任家洋行聘当店员,谁知任少先生心术叵测,欲行霸婚……”如此这般地从头到尾哭诉了一遍,结束时又道:“我请求政府主持公道,对史则嶂与任应节追究责任。”吴县长边听边记录,等独贞说完,他脸上真刮下一层霜来,于是严肃地问:“说实在的,讲的可都是实话?”独贞说:“全是事实。”吴县长合上本子,走到电话机旁,要师范高校长。约摸半个小时,高校长赶来,一见独贞便惊叫起来:“哎呀,到底怎么回事儿?”吴县长放下脸对高校长说:“你的学生伍独贞受了很大委曲,起死还阳了!”因把始末简述一遍,收尾说:“对这个问题,我一定派人调查处理。说实在的,伍独贞你领回校去,保证她的安全,并消除影响;至于细节,独贞会告诉你。”高校长连忙答应,便领独贞先走了。老太婆又插一句:“吴县长,事情重大,可放在心上呀!”说着也同程妈妈、程美丽告辞了。

过了一天,课外活动,高校长召开了全校师生会。他在会上讲:“我们师范部的学生伍独贞重返人间了!”只这一句,全校师生震惊,几千双眼睛齐刷刷望着讲台上,高校长向后台一招手,伍独贞步履稳重地走到前台,微微点头向大家致意。之后苦笑一下又入幕后去了。高校长激昂地接着说:“伍独贞的所谓‘死’或者说失踪,是有人玩戏法。我奉劝他们别玩了,目前政府主持公道,正在查处。此外,我希望同学们在伍独贞社长的带动下,把文学搞出色,多写赞扬真善美和揭露假恶丑的文章,扶正压邪,唤回人们的良知,让正义回到人间!”史霞听着高校长的话,真如万箭刺心,吓得几乎跌倒,便对身边的傅娜说:“小娜儿,你送我去厕所一下,我的心痛病又犯了。”傅娜尚不知底里,便扶她从行列里往外走,恰好打美丽跟前经过,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冤家相遇越发路窄。程美丽一见史霞,把什么都忘了,一声断喝,运足了全身力气,一巴掌重重打去。史霞惨叫一声,嘴里鼻里一齐渗出鲜血来,身子摇几摇,扑倒地上。傅娜吓得愣愣地一动不敢动。史霞在地上叫唤道:“打死人了救命呀!”众学生哄一声围将上来,在热闹里,刘翠花也狠狠地踢了史霞一脚。程美丽被人劝走了。高校长、雷主任赶到,喝散学生,叫傅娜送史霞回家去了。知情者说程美丽打得好,不知者倒责怪泼小子发疯。说东说西不已。

且说史霞回到家里,偏史科长不在,她得不着主意,两天不敢出大门。后来心血来潮,骑车来找任少先生,不想她刚到任家别墅门口,就瞥见几个警察从院里出来,史霞一吐舌头,蹬车就窜,逃到菜园子边藏了,等警察走远,她才折回别墅里。这时任少先生也心神不定,像个没气的皮球,见了史霞又不敢大露,只得强作镇定,大咧咧地说:“那妞儿挖墙跑了。”史霞跌脚埋怨道:“正因为她跑了,才惹下祸呢!”任少先生神气来了,大反斯文之态,吹牛说:“你怕什么?老子不怕!他老吴敢把我怎么样?弄不好我撤生意出国!”史霞撺掇说:“那小妞儿又回学校了,你怎不去抓呢?”任少先生道:“和尚走了,寺走不了。”史霞哭丧着脸说:“我是为你惹祸的,你得保护我呀!”任少先生拍胸道:“算不了什么大事,天塌了有地,你如果怕,送你出国好么?”史霞道:“爸爸呢?前进呢?”任少先生又拍胸道:“你们统统走,到最好的国家里去。”史霞又问:“刚才警察来干什么?”任少先生说:“还不是拜访老子。劝我收敛些,老子收敛的多了。谁要惹我,我就撤生意,我怕个鸟!”任少先生低一会子头说:“我早劝过王前进,叫他参加我们洋行,他总是不听。他上学我白送一千元的路费,还没有买住他的心。这回他回来,我就让他当经理,我当董事长。”史霞听了欢喜道:“怕他没经验不行吧?”任少先生说:“本事是干出来的,邵三镇不是很行吗?他眼下出差办事去了。……天晚了,史霞在这儿吃饭吧。”史霞欣然同意,当下叫人摆饭,二人对坐,史霞问:“太太呢?”任少先生笑道:“别这样称呼,按本地习惯,只要没外人,你叫我大哥,叫她大嫂也就是了。”又说:“叫大哥听着亲些。”史霞就叫大哥,任少先生喜的抓耳搔腮,说道:“叫得过瘾。告诉你,你嫂子回娘家去了,今日就咱两人了。忘了问你想不想前进?”史霞听了脸泛红晕,羞涩地说:“没意识。”任少先生来兴了,乐道:“没意识?假话。小两口经月不见,口头上硬心里不会熨贴,霞妹子,你真好看,咱俩玩一回怎么样?”史霞把饭碗住桌上一放,板起脸说:“任先生,你就不像个有教养的巨商,有好话请说,要只说这下流话,我立刻就走。”任少先生嘿嘿笑道:“你走,我不怕。走个绿的来个红的。要是吴县长查处这个劫人案,你爸爸与你都脱不了关系。到了那时,你不要说我任大哥不讲义气。”史霞经不住一吓,便自软了,恳求说:“任大哥,你不能袖手旁观,还是管管吧。”任少先生得意地嘿嘿一笑道:“不瞒你说,老子有靠山。此外红包儿到处飞,有钱能使鬼推磨。你们的事要叫我管,得有条件,拿条件换条件才行哩!”史霞问:“你的什么条件?”任少先生一脸喜色说:“条件么,不是早给你说了。你又不是傻角儿,还不明白!”史霞低头半天才嗫嚅道:“太不好了。”任少先生大喜,伸手捏史霞的脸蛋儿说:“怪好看呢!”史霞略略回避,任少先生哈哈大笑道:“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一回生两回熟嘛,霞妹子比独贞还漂亮些呢!”史霞红着脸说:“我差她多了,她是公认的美人儿。”任少先生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伍独贞可机灵哩!每日里缠着你嫂子,我急得紧,如今她跑了,真叫我后悔好几天!”吃完了饭,正要拉史霞去卧房,偏好门外车响,吴香兰带着娅娜回家来了。任少先生气得只骂娘,吴香兰进门,史霞乘机儿走了。任先生追出门外,握手叮咛道:“今儿算是约好了,过几天你再来。”史霞骑车而去。

如今且说程美丽一怒打了史霞一掌,到底还嫌气出的不透彻,晚上到宿舍里,独贞说:“丽妹,你不要打她,将来政府会处置她的!”程美丽摇头道:“乱世的政府,会管这些事?还不如打一下得一下呢。另外我告诉你两个事:第一我已经把你所谓还阳的事写信给贵才,叫他转告胜海;第二是我和翠花、玉珍几个同学商议妥了,要带你去看看那坟,毁掉那牌子,活人弄个那牌子多不好啊!”独贞听了不以为然,劝道:“妹妹的情我拜领了,但是我不同意你的作法。胜海与我从眼下说,只不过是同学,你叫他回来有什么意义?弄得不好反使美芳生疑,何苦呢?至于挖墓拔牌也绝不可兴师动众。你看我不是活得好好的。”程美丽仍坚持自己的意见,争论一阵各自睡了。

第二天是星期天,凡毕业的学生没事起床都晚,太阳一竿子高才有一二十人来到十一号的宿舍叫门。程美丽开门放她们进来,独贞被惊醒了也起床。程美丽对大家说:“各位姊妹,独贞姐为了补考,昨晚熬了半夜,你们来这么早,安心不叫她休息咋的?”当下打水洗脸,程美丽等她洗了脸,才拉着手说:“上街吃早点补补身子吧。”于是,这二十多人到街上吃饭了。吃着饭,程美丽鼓动大家说:“我提议,吃完饭我们带独贞姐去看那假坟,好叫贞姐亲眼看看披着人皮的鬼怪干了些什么勾当。”傅娜小声说:“别去了,会招贞姐伤心的。”程美丽反问她说:“你是个胆小鬼儿,去看看有什么不好?让我们欣赏欣赏伪君子的杰作。你们赞成我当指挥么?”看着程美丽那坚决劲儿,几个胆小怕事的只好屈从了。程美丽审视大家一眼便发命令道:“现在出发!”说了她一马当先走了。独贞拦她不住,也只好随后赶来。不多时,出得城来,到了公墓,找到那座坟,程美丽一脚把牌子踢飞了,骂道:“这是那个绝代的干的好事!”这一骂开头,二十几个女士没有不骂的,有人给程美丽出主意,程美丽一听乐了,拍手道:“好好。”这独贞正睹物伤感,忽听程美丽叫她道:“贞姐,我给你学学胜海吧。”说着当真地学胜海祭墓的样子来。逗得大家笑得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