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话说程美丽表演胜海如何哭着抱牌子,如何在坟上打滚,独贞看在眼里,禁不住放声哭了,她不只是哀叹自己,而是怜惜胜海起来。心中暗想:“为自己倒把他招得神魂颠倒,如痴如迷,这样的多情人却与自己无缘,岂不是终生恨事。”因而越来越悲伤了。刘翠花、和玉珍一边劝,一边喝程美丽:“泼小子,你别表演好不好?再把贞姐招病了,怎么好呀?”谁知美丽满脸泪光,对大家说道:“是我这泼小子助纣为虐,把一对有情人生生地拆散了。”说了真个放声大哭,大家也都流泪。顿时那坟前个个唏嘘,而后七言八语的唧喳,怒火越烧越旺,个个义愤填膺,像一股炽烈的岩浆,要突破地面迸发,到了群情激愤的程度了。正在这时,程美丽从地上抄起那块木牌,当空一挥,向大家说:“同学们,我们该不该匡扶正义?”齐答:“该呀!”她又厉声问:“我们该不该向坏人斗争?”高声齐答:“该呀!”程美丽把手中的牌子又一挥,仍大声说道:“同学们今天听我指挥,咱们质问咱们的科长,问他干了什么事,行不行?”又齐答:“行!应该。”于是程美丽打头,一群学生浩浩荡荡地返回城中。路过一个木匠铺,程美丽请木匠师傅把“伍独贞”三人字从牌子上削下来,带字的木屑用手绢包好,在削过的牌上写了“史则嶂”三字,合读就是“史则嶂墓”了。写好之后,一行人高举着牌子向前走了。一转街口只见一群男生,由韩汝玉领头,高红民断后,每个人手拿铁铣,肩扛钉钯涌过来。两下里相见,互问所以。韩汝玉道:“我们去削那害人墓去。”程美丽拦住说:“不要去了,留下作证吧。”高红民一想有理,便说道:“既使不削坟,也得把那墓牌子拔掉呀!”程美丽举手一晃说:“在这里呢!”就举着木牌叫男学生们看,大家一见哄然叫妙,因问:“这牌子插哪儿呀?”程美丽道:“插科长大门口儿。”高红民一转眼珠,摇头道:“不妥当,你虽是插了,可人一走他就拔了。倒不如插那坟上,让人们多看几眼呢!”大家拍手赞成,程美丽也说:“你们说得好,就依你们的办。咱们分工合作,你们去插牌子,我们支找姓史的谈判。”韩汝玉说:“妙妙,兵分两路。”独贞见这阵势,慌得左劝右劝,可没人听她的,眼睁睁地看着人们分头走了。刘翠花、和玉珍二人扶她先回学校。
再说史科长前几天已被吴县长找去面谈了,责令他实事求是地写一份认罪书。因此他正为这事烦恼,忽见一群女学生拥进家来,心知不妙,忙叫史霞出迎,他只好走在后头。史霞望见程美丽就两腿发颤,嘴打哆嗦。史科长深谙世故,闪身道旁,伸一只手向学生让道:“各位,请屋里坐。”众学生说:“我们不坐,请你就地和我们对话。”史科长满脸假笑说:“那好那好,只要在我权力范围之内,都可以答复。”女学生嚷道:“你身为科长,因何劫囚伍独贞,干违法的事?”史科长耍滑头说道:“同学们说的这个事在任少先生那方面,不在我这方面。”程美丽说道:“你胡说,你把伍独贞关进地下室,又制造死的舆论,不在你这方面在哪方面?”史科长脸色一变,严厉地说道:“同学们,你们是国家的栋梁,说话可得实事求是。无中生有,造谣中伤,可不行。伍独贞躲债,我藏了她两天是真,后来独贞猝死,恰逢医院死了一个女孩,于是将计就计以假代真,目的是保护独贞,决没第二个意思。这个事我敢以良心担保,以科长的职务担保,我没有错误,请勿多疑。”又问:“伍独贞来了没有?我的真不真?”于是几个学生低声商议,认为光凭独贞一个人在无旁证的情况下史则嶂不会认输的,因此,只好转进为退,由程美丽提出质问:“史科长,独贞既然在你家躲债,你为什么不通知学校和她的亲属,却转手给任应节,你与他是什么关系?是不是表里勾结狼狈为奸?刚才你的答复,我们不满意,我们要求你考虑三天,在学校公开答复,倘要说谎,不要责怪学生无礼了。”又对史霞说:“你要帮你爸爸认错,争取同学对你的谅解。不然的话,咱们会车走车路,马走马道。我那次打了你,是我错了。你人格坏,做过陷害人的事,还不赶快觉悟!”说完将手一挥,学生们鱼贯出院,自回校去。经这一闹,伍独贞事件在全县里成了人们谈话的中心,有点儿“满城风雨近重阳”了。
再说史家院里,学生走后,父女二人自不免相互埋怨。父亲怨女儿:“你不该暗渡陈仓把独贞引入家室,招此祸患。”女儿怨父亲:“谁叫你移花接木要娶独贞引来此殃?”抱怨一阵,不了了之。至夜间,史霞心里忽然良心萌动,自悔上来,埋怨王前进想的拙计,弄得自己人仰马翻,丢人献丑。她心情矛盾,思虑重重,一夜无眠,日间不敢到学校去,后来学生自治会派傅娜到家解劝,她才强打精神回校上课。
一天晚上,程美丽把史霞叫到宿舍里,原来这儿已经有几个学生闲聊,独贞也在内,史霞见了,面有愧色。独贞拉她坐在自己跟前,说道:“你别老记着往事!”只这一句史霞哭了。程美丽摇着她的胳臂说:“霞姐,你别哭,我们几个闲聊聊,给你们俩和解和解,我们认为你虽然作错了事,但你是个被动者,一定有指派你的幕后人,你敢不敢拉他出来?”史霞听说,扑咚一声双腿跪地,面向独贞忏悔,说道:“贞妹妹你打我吧,只有挨了打,我心里才好过些。”独贞拉她起来,满脸泪水地说道:“过去的事,就让它去好了。以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种种譬如今日生。独贞还活着呢。”口里如此说,眼泪却无声地外涌,竟滴湿了碗口大的一块衣襟。这一招惹得许多同学都动了感情,饮泣地离去了。
又是一个星期日,学生们都纷纷探家去了。独贞于前日以最好的成绩通过了毕业补考,眼下只等领文凭了。吃过午饭,她也准备回家看看。这时有几个女生来到宿舍问:“独贞,要不要我们送送你?”独贞说:“不用了,吴县长下过指示,老任也老实了。”刘翠花说:“我们是心有余悸你既然这样说,我们也就放心了。”独贞送走她们,自己把门锁了,背上书包,沿街出城,上了青草河大堤,这是一条近路,她才加快了脚步。约摸走了三五里,忽背后有人赶着,凄厉地高叫道:“独贞,独贞慢走!”独贞止步回身,细看来人步履匆忙,那身段那举止何等的熟悉,他不是魂牵梦绕的胜海是谁?心头一紧,便回身迎上去。到近切处,彼此四目相望,同时两人惊叫一声,奔扑过去,抱成一团儿,两颊相贴,热泪汩汩,千言万语涌塞喉头,只哽哽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过了片刻,独贞先冷静下来,缩回手,掏出自己的手帕给胜海揩泪。胜海跺脚捶胸发疯似地说道:“小贞,我该死,我对不起你,我有罪,我要独贞,决不要美芳!她算老几?我真傻,我被人捉弄了!”说完从口袋里掏出前进为他与美芳拍摄的合影像一撒几段,骂道:“都是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害了我呀!”说着随手撒了一地。独贞把地上碎片拾了起来,装在他兜里,忍着痛苦,谏劝道:“胜海,别怪美芳,也许她是好心。坏就坏在任少先生手里。想来这是命,老天有意这么安排的。”又从手腕上退下胜海赠的那只手表,按在胜海掌里说:“海哥儿,我不认为你是负心汉、薄情郎。我请你把这只表收回去,我的一只还给我。我祝你们幸福。”胜海连忙用手推开,还给独贞说道:“你一定带着我的这只,我也带着你的,见到这表,就如见人了。”独贞没有拒绝,又戴在腕上。她看着那表,语意深长地说:“这块手表伴随我度过了艰难的日日夜夜,我能舍得它么?你的一切行动,我都知道了,我感谢你对我的一片真情,但今儿必须挑明心事,以后各自保重,千万不要沉缅于往事里。你不要念我,你好,我也会好的。”说时潸然泪下。胜海猛悟这话的含义,吃惊道:“小贞,你打算独身?”独贞苦笑道:“女大哪有不嫁的?不过嫁不嫁在我自己,谁也干涉不了。我再说一遍,你不要念系我,你要把爱情倾洒给美芳。”胜海半日说不出话,忽拍着自己的额头说:“小贞,你要独身就是对我的惩罚。请饶恕我:难道你果真是林黛玉,我这个贾宝玉命中就该娶那个薛宝钗?”独贞哑然苦笑,半日才说:“我当然比不上林黛玉,而你也决非贾宝玉。美芳倒似乎像薛二奶奶。我们毕竟是我们,混不好。是不是呀?”又转话题说:“你看天晚了,咱们该走了。”胜海举目西望,日光渐微,慢慢回过头来,似有许多话要说的样子,望着独贞的脸,足足有好几分钟,忽地向自己头上狠砸一拳,尖叫道:“天杀我了,天杀我了!”连叫几声,双膝一软扑倒在地上,独贞看他两眼直勾勾的,牙关吱吱紧咬,四肢直挺,出汗,气急震颤,便唬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没了主意。只好一边哭叫,一边嘴对嘴吹气,还数落道:“胜海,你要有了好歹,独贞岂不成罪人!”叫了半天,胜海才渐渐苏醒,睁眼看独贞在身边,又哭着拍打起来,口里喃喃说道:“小贞,你说说我们今生今世就这样分手么?”独贞心想:他已到这份儿,如自己再示柔情,就会把他推给死神。于是假装着恼,发恨道:“胜海,你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是有妻之男,再去追求非分的婚外爱,太悖理了。况且人世有爱情而不能如愿的人,多得是,岂止你我。我们应自尊自爱自重自强。我们的爱到了终止的时候儿了。人总是向前走,决不会走回头路,客观上的变化,神差鬼使地造成这样的悲剧,无法抗拒啊!”胜海哀叹连声,摇头不语,独贞接着往下说道:“胜海,从现在起我们仍旧是兄妹,你同意么?”胜海嗫嚅了,泪水又一串一串地落着,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照你这样说……也只好这样。不,不,容我再想想。‘兄妹’二字在以前是亲切的,如今呢,刺耳刺心。”独贞从地上扶胜海坐了,自己便屈腿蹲在他面前,变声变调地叫道:“海哥儿……”胜海发疯似地拥抱了独贞,低声地恳求说:“小贞,你为大,美芳为二,好不好?”独贞一把推开他,厉声说:“你糊涂,我不理你了!”起身要走,胜海一把拉她入怀,哽咽道:“我说错了,你打我吧。”独贞心绪如麻、如醉如痴,绵羊一般贴在胜海胸前,没有言词,只有泪水。彼此间微微听到心跳。直到天色晚下来,二人才拉着手,同回伍家寨。
第二天清早,独贞便去庄留中院里,问:“舅舅,海哥呢?”庄留中说:“还没起床,他一夜没好生睡,翻来覆去,有心事的样子。”独贞转声说:“过一会我再来吧!”一句未了,胜海穿着睡夜,趿着鞋赶出来,叫道:“独贞,我正要过去呢。”庄留中叫住他,小声说:“你已经结婚了,对独贞怎么安置呀?”胜海叹了一声说:“还称兄妹吧。”便随独贞走到东院里,伍妈妈见了,一时间不知如何好了。独贞说:“妈妈,他还是我的哥嘛。”伍妈妈懵懂地自语道:“这怎么说呢。”胜海便走到她跟前,低声说:“妈妈,我还是你的孩子。我错了,对不起你。”又流出泪来。伍妈妈也揩着泪说:“都是那个姓史的干的,好端端的一个女孩怎干这断子绝孙的事!”独贞怕闹出不好来,故意引开话说道:“妈做饭,吃完饭我送哥哥上车。”又向胜海说:“你别淌眼抹泪,招得大家心里不安,要快乐些才是!”胜海发恨道:“这场轩然大波难道就不声不响息了不成?我不甘心呀!”独贞装作没听见,不理他了。不多时伍妈妈烧好了饭,独贞端进来,大家坐下,举起筷子又都放下了,望着那藏发之处,泪水洗面,气塞喉管。伍妈妈不住地劝道:“吃点儿吧,省得路上饿。”胜海起身,摇头说声:“谢谢。”就往外走,独贞对妈妈说:“到星期天来看你!”追上胜海,一同进城等汽车。
一会儿汽车来了,胜海叫了声:“独贞!”下面的话又说不下去了。独贞伸一只手给他,说:“坚强些,叫人看着多不好。”四只手握在一起,胜海吻着独贞的手,沉痛地说:“小贞,你看看胜海,也让胜海看看你吧!”话未完,有人尖声叫道:“啊呀,你可回来了。”这两人松手回望,见是程美丽。独贞问:“你到这儿有事么?”程美丽道:“送一个亲戚,转眼看见你们了……啊,海哥儿要走么?”胜海只顾揩泪,心酸地答不上话。独贞代答道:“是的,车快开了。”程美丽一把拉住胜海的手说:“别走,到我家去,我妈早叫我写信给你哩。”胜海说:“这样我就不走了。”独贞拿不定主意,只好说:“你们去吧,我先回去。”程美丽也拉住她,恳求说:“贞姐,不给我一点面子了?妈叫的,你哪儿也不能去,听话跟我走。”说完一手拉独贞、一手拉胜海,往家里走。
到家进了大门,程美丽回手把门闩了。独贞问:“大婶子呢?”程美丽抿嘴一笑道:“我从来没骗过人,今儿是头遭儿说谎话。不这样你不来了。”独贞笑笑也便坐了。程美丽斟了三杯茶,移过一把椅子,拉独贞坐在胜海肩下,独贞想挣扎,怎耐程美丽力大按住了。独贞口里说:“泼小子,要不得!”胜海说:“你就坐坐怕个什么呢?”独贞只得怯怯地坐了。说时迟,那时快,这程美丽不等独贞坐正,便躬起身张开双臂,将他们的腿一束儿紧紧地抱定了。独贞吃惊地说:“泼小子想干什么?”程美丽哭着唠叨说:“你们这一对鸳鸯,被活生生地拆散了,其中我也有罪,我做了帮凶,做了爪牙的爪牙。害得你们好苦,你处罚我吧!”独贞担心美丽不防轻重,说伤了胜海,便心急地拉她起来说:“这些事胜海都知道了,用不着你胡说乱诌了。”胜海却听出了关节,因问:“你做爪牙的爪牙,那么主子呢?说给我听听。”他问得郑重,独贞急忙制止,程美丽只做不见,恨声说:“贞姐,你别堵我的嘴,好不好?越堵我心里越难受。我干了亏心事,说出来才安逸。”独贞道:“美丽,你站直身子嘛!”程美丽说:“李逵请罪背着荆条,程美丽请罪敢站起来么?”于是转口说:“海哥儿,你问主子,主子就是你如今恩恩爱爱的妻子吴美芳!”胜海一听顿时怒冲脑门,嘴里重复着吴美芳三个字,拳头狠狠地打在桌子上,把刚才斟上茶的杯子也震翻了。独贞大吃一惊,心里直埋怨程美丽说:“你这个泼小子,我做好做歹地才算安置住了他,你又来捅马蜂窝!”便使劲扯住程美丽。程美丽含泪道:“胜海,我和你一起找那个美芳,问她长了什么心,再还你一个独贞给你怎样?”胜海大喜,连声说:“好,我们即刻动身。”程美丽房中取挎包,独贞急了,含泪厉声制止道:“胜海,美丽,你们疯了。今儿就要听我的!”程美丽忍住怒,说:“你说吧,做了坏事,心里有愧,哪敢不听你的!”独贞让美丽坐下,又示意胜海也坐下了,然后严肃伤心地说:“大凡人们做事,不能只凭感情,不顾实际。尽管史霞说她自己是受了美芳的暗示,但你们能料定这话是千正万确的么?退一步说即使是真,那么你手里有何证据,能证得倒美芳?既然证不倒美芳,都不正中了史霞的脱壳计?你们的心意尽管都是为了我,但弄成剑拔驽张的形势,岂不又害了我?真这样那就逼死我了。我死了,你们就不闹了。胜海,昨儿我和你说得清楚明白,今生称兄妹,来世为夫妻,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个愿望老天迟早会让我们实现的。倘果真不听我的话,那只有眼下两分离,来世各东西了。算命先生不是说过龙虎相克的话么?你属虎我属龙,怎好结合呢?”说着说着感情不能自控,便呜呜地哭了,胜海、美丽听了这篇话,自是软下来,悲怒交集,也失声哭了。独贞一见,却止泪道:“胜海,你快快走吧,倘不走会招更多的麻烦。回校后忘掉我,和美芳好起来。我听了也会高兴,否则,你就是害我。”胜海此时方寸又乱,只好长叹一声,摇着头说:“我对你独贞有罪。”又要陪礼,独贞一惊说:“却又来了,你真该走了。”胜海向美丽道:“你的心太好了,金子一般,以后再谢你吧。”独贞推胜海说:“走吧,时候不早了。”胜海又向独贞说:“小贞……”泣不成声,憋了好大一口气,才说出来:“记住,独贞永远是胜海的,胜海永远也是独贞的,今生为兄妹,来世做夫妻呀!”独贞含泪点头说:“是的,是的。”胜海看看独贞,又看看美丽,才悻悻地走出门去。
胜海来到汽车站,仍觉得做梦一般呆呆地立着。售票人问他:“哥们儿坐车么?”胜海呆滞地说:“问我么?”售票人笑道:“你看人家都上车了,不问你问哪个?”胜海猛悟说:“我去汴梁,有车么?”售票人说:“刚才不是说都上车了么?”胜海一听,慌忙走到车边,见车上坐了不少人,他举步上车,腿都抬不动了。他咬牙一使劲不承想身子失了平衡,跌倒在车厢板上,额角撞伤,渗出血来。旅客们大惊,要陪他去医院。胜海自取手绢包了,谢道:“不必了。”此刻车子起步了。
在路上,胜海愈是思念独贞的贤洁,愈是悔恨自己缘浅福薄,铸成了错位姻缘,伤感不已。独贞与胜海别后,也整整病了半个月,亏程美丽,刘翠花,和玉珍及诸女友明劝暗说,也亏了她能自控,才没酿成大病。这是后语,不表。
且说胜海到汴梁时,天色已晚,他下了车就往寓处跑。他的寓所在哪儿呢?原来他们这一届大学毕业生大都调派到教育界了,胜海、贵才被汴大附属高中聘了,令生被育才高中聘了。唯前进、美芳因毕业考试及论文等不及格,按肆业受聘于光明初中,一年后再行补考,成绩及格时才领取毕业文凭。又因胜海与美芳是夫妻,汴大附属高中特意照顾,拨给胜海与美芳一套住房。这时胜海就是往这个小院走的,哪知到了门口,大门上了闩,轻扣门环,不见有人出来。胜海一时动气,狠狠地在门上擂了一拳,高叫道:“美芳开门!”一句未了,只听正屋门吱地一声开了,吴美芳走到院中问:“门外是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