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妍轻拍他的厚背,“有句老话,叫做男儿有泪不轻弹,你当着这么多人哭鼻子,好意思吗?”
燕可猛地放开了她,道:“哭鼻子?哭,关鼻子事吗?好意思,是说哭这个意思很好吗?不懂!”
亚妍听他说得古怪,笑道:“哭的时候,你的鼻子不是会抽抽吸吸的吗?好意思呢,说的是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哭,应该害羞才对。”
燕可这才明白,“哦,原来如此!我们理羌人向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不‘好意思’。”
亚妍叹道,“王子还真厉害,这么短的时间,南话也说得很好了。”
“我从小学过些南话。你,卡那部那晚,是如何逃生的?”
“王子怎么到南暄境内了?理羌,不是在打仗吗?”
“上个月受伤了。左边胸口被轩辕予莱扎了一枪,伤得挺重。这里左近,奴尔希拉的仙鹤湖水对伤口有用,就被父王命令呆在奴尔希拉。已经好多了。”燕可笑着,瞧瞧亚妍,“不是到奴尔希拉养伤,也碰不到你,难道我倒该谢谢他?”燕可不过是说笑,亚妍也打趣道,“那王子下次遇到他,定然要还他一枪,以示报答。”
燕可哈哈大笑,似乎牵动伤口,神情流露出一些痛苦。
“祝王子早日痊愈。洛绒还有些事……”亚妍抽身后退,正要说再见,却被燕可一把抓住手腕,“好不容易又见面了,去奴尔希拉瞧瞧。”
亚妍摇头笑道,“下次再去叨扰王子。”
燕可拉住亚妍的手丝毫没有放松,“你去哪儿,我陪着你。”
亚妍一呆,望着他钢箍一样的手,明白自己是遇到了麻烦,“王子不该好好养伤,重返沙场复仇去吗?于国于民,都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的。”
燕可憨然笑着,“那你就跟我去奴尔希拉啊。”
“我不去!”亚妍拼命掰着他的手。
“我一定要你去!”燕可也来了倔劲,手上加力,扯着她就走。
亚妍自然也不会这样屈服,顺手抄起腰间在东关时用的那长刀,指向燕可,“放手!”
燕可饶有兴味的瞧着她气愤的表情,越发觉得特别和喜爱,“别伤了自己。”手臂直伸,标准的擒拿功夫。侍卫们一见亮了兵器,哪里还冷静得住,纷纷抢上。也许表现欲望都太强了吧,几个侍卫几乎同时扑至,一番混乱之下,亚妍直觉的颈上一痛,眼前黑雾弥漫,昏了过去。
做了好多的梦啊,现代的,古代的,温馨的,痛苦的……她疲惫的睁开眼睛,仍旧觉得昏昏沉沉,可还是挣扎的坐起身来。眼前一间宽敞得略显冷清的屋子,装饰着富有理羌色彩的幔帏、毛皮、结实厚重的圆桌高椅。身旁细琐的声音,“阿绒姐姐,你醒了?”小霞揉着睡眼望着她,笑着。
“这就是什么奴尔希拉?”亚妍无奈的问,“连累你了,小霞。”
小霞点点头,又摇摇头,“阿绒姐姐说的什么话,小霞竟然能见识到理羌的行宫,都是托了姐姐的福。阿绒姐姐,那个燕可竟然是理羌的王子吗?他对你可真好,看你昏倒了,可急了,吼那几个侍卫大哥,还一路抱着你,叫你的名字……”
亚妍叹了口气,“小霞,回西景村吧。这里,不安全。”说罢站起身来,也懒着纠缠身上新换的柔软内衣的来历,随便穿上床边准备好的一套长裙,披上那雪白的皮袍,“你等等我。”
屋外的宫女们齐齐向亚妍行礼,“姑娘早”发音虽然不甚标准,却也听得分明。亚妍点点头,“王子呢?”宫女们忙打开斜对面的宫门,指点她向前直行。
山间清晨,寒意浓郁,雾色弥漫。亚妍裹紧身上的皮袍,无心奴尔希拉的美丽,沿着一条曲廊快步走去,不远处就见到了燕可的身影。他正跟一个侍卫抱臂相搏,围着的四五个人拼命叫好。燕可听到脚步声,直起身来,望着亚妍笑道:“醒了?”
侍卫们知趣的退了下去,燕可歉疚的笑道,“昨天……我已经惩罚他们了!你别气……”
亚妍心道,不管是不是侍卫误伤,自己再纠缠下去估计他这“直来直往”的理羌王子,也会如法搞昏倔强不从的她吧?咳,既然已经到这里了,说那些事没有意义了。“我是个罪人,王子忘了吗?这样出现在理羌的行宫,合适吗?”
燕可明白她是在指假冒紫罗女王的事,“这个你不必担心,父王见我找到一个和女王如此相像的人,还会夸我厉害呢!还有,紫罗女王根本还在仙遥好好的,这些可恨的仙遥人,竟让你替他们的女王冒险!”
紫罗女王,没死?亚妍一时哪里想得通其中的关窍,索性不想。反正和仙遥国之间的事已经过去了,她是否被利用,也没那么值得深究了。想到那个和自己十分相像的人还活着,反倒有种轻松和欣喜。“你是王子殿下,决定的事情,我也没什么好说了。我今早来,是要求你件事。”
燕可憨笑道:“只要不让你离开奴尔希拉,我什么都答应你!”亚妍等的就是他这话,“王子殿下如果言而无信,那……”燕可立刻拍着胸脯道:“我理羌男儿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过!”
亚妍微微一笑,“我想求你保证陆霞姑娘的安全,送她回南暄,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闹了半天,原来是这么件简单的事,燕可笑道:“这个自然,我会派精兵送她回去,你放心好了。”亚妍点点头,回身向曲廊走去。
“哎,一起去看仙鹤湖的神雾吧!”燕可扬声叫着,却只见她离去的身影,那背脊透出的一阵疏离感觉让他心里不安。他眼珠一转,一溜烟跑了开去。
亚妍刚回到和小霞同住的房间,和小霞没说上几句话,高大的屋门便被“砰”的推开,燕可莽撞的又出现了,“你就那么不情愿呆在奴尔希拉吗?为什么非要离开才开心?”
亚妍被他问得一呆,“那王子又为什么非要留我在这儿才开心?”
燕可冲口答道:“我喜欢你,要娶你啊!这还不清楚?”
小霞听得一呆,果然理羌人和南暄人就是不一样!亚妍无奈的瞧着他,“殿下是不是该先问问,我想不想嫁呢?”
燕可纳闷道:“啊?这还要问吗?我王兄娶亲,从来就不问的。看哪个女子漂亮,抢回家来,喜欢的给个名号,不喜欢的为奴为婢,那些女子的家人还很开心啊!”亚妍冷冷笑道:“殿下,女子在你们这些男人的眼里,不过是奴是婢,是毫无感情的玩物。所以,你们的确没有必要去问。”
燕可听她说话的腔调冷冰冰的,却又明明说着“没有必要去问”,“那你……”
亚妍向他微微一笑,却是比刀子还锐利的笑容,“殿下,我,并不想做这样的玩物。所以我不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