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集
1.深夜,军车车厢。
李袖珍摇醒赵慕文,把一封电报递给他。赵慕文点亮马灯,用毛巾擦了一把脸,定睛一看:
(电报的特写镜头)
(字幕:十万火急,第十四军团司令长官冯兄钦哉均鉴:忻口战事紧迫,令你部即日火速来援。切切。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阎)
赵慕文闭着眼睛口诉:“回电:二战区司令长官阎:我部经保定、平汉线、滹沱河等役,部队伤亡奇重,届弹耗耗损数额堪巨,粮饷久拖。虽喘息未定,亦遵令抵并且北上忻口。我之其战斗经过图、26年9月14军团死伤表、26年9月武器弹药损耗表三日前已上呈晋府之官员。望速办理。切切。第十四军团司令官冯钦哉。”
李袖珍去发报,一连串无线电波从她灵巧弹动的指间频频发出,飞入渺渺的长空。
赵慕文躺下想继续睡,但又睡不着。他从柳彦彪留下的公文包里拿出那本“报告”和一块香皂。他把香皂放在打电报的李袖珍面前,返回来聚精会神看他的“报告”。忙碌完的李袖珍吹熄她那头的马灯。舀了盆水洗脸、洗头......然后她轻轻走到赵慕文身边。
李袖珍:“谢谢你送的香皂。”
赵慕文:“谢谢你用我送你的香皂,我以为你还生我的气呐。两天啦,你没和我说过一句话。”李袖珍:“额们还要在这铁棺材里等多久?额俩是不是被你们长官都当过河小卒弃子啦?”赵慕文:“你的头发真香,沐浴后你的脸更白净更漂亮了。求你了大姐,别板着脸了,给小弟笑一个。”
李袖珍叹口气:“十六岁以后,额就不会笑了。”
赵慕文:“为什么?”
李袖珍:“额的老家在东北沈阳,九一八那年我刚满十六岁。几个日本兵在...在....把额.....”赵慕文明白了。他递毛巾给李袖珍,让她擦泪。
李袖珍:“额们全家逃进关,远远逃到这破山西。以为这下离日本人算远的了吧?额父亲给额找了个西北军的营长――也是额们东北人――当女婿。额们两口感情很好的。就在今年保定会战,他跟日本人玩了命的拼,结果.......九二一太原大轰炸,把额们家在大营盘买的小店铺也给炸烂了。那可是额父母唯一的一点儿依靠啊.........”
赵慕文起身,捧起李袖珍的脸给她擦泪。赵慕文:“姐,你别哭,你笑一笑。啊?你给兄弟一个笑脸好吗?我有钱,我还有二十三块大洋,你都拿去,拿去给老人当本钱......”
李袖珍:“没用!没用了,什么都没用了。额父母......气疯了急疯了,他们都上吊......都上吊......你额让笑?你还让额笑个甚?!”
她抱着赵慕文嚎啕大哭。赵慕文安慰地抚摩着怀里的大姐。他奇怪自己为什么不哭、而且一滴眼泪也没有。他在笑,笑得暴戾且狰狞。
(画面重叠)
字幕:代县战役,晋绥军十九军二零五旅四零七团迫击炮连。)
赵慕武指挥四门迫击炮在向突入北门进城的日军开炮,一颗颗愤怒的炮弹在密集的鬼子队列里爆炸。一排又一排的鬼子被炸飞上天.......杀红了眼的赵慕武甩掉上衣光着膀子,用手里的大刀砍到了一个想逃命的士兵,指挥炮队继续开炮、开炮、再开炮......
背后蜂拥上来的鬼子向赵慕武的炮队阵地投来了手雷......
鬼子的手雷象无数颗蝗虫在天上飞,最后落在了晋绥军的炮队阵地......
英勇的炮兵被炸飞,无畏的赵慕武被炸飞,从空中跌落的赵慕武怒睁着两只死不瞑目的眼睛。
......
赵记当铺被炸烂......望月楼饭庄被炸烂......赵记铁锅沙锅店被炸烂......一群信鸽在县城上空盘旋,在望月楼上空盘旋。眼下,弥漫硝烟散处房倒屋塌、残垣断壁,鸽子见没有落脚容身之处,无奈向赵左甘井方向飞去。
2.第四天上午,山西政府的那个“马上马上”的官员终于露面了。还是满脸堆笑地鼓掌,还是纷纷想上前来握手,寒暄。“对不起唠对不起。让大军久等唠。额们山西穷哦,但是为了打日本,额们就是勒紧裤带砸锅卖铁,也不能让前方的将士吃不饱肚子,揣不上军饷,穿不上棉衣,扛着没有子弹的枪上前方打仗......”
赵慕文向他的部队下令;“立正――!敬礼!稍息。马上装车,立即出发!”
3.粮食、服装、武器弹药和一口沉重的铁箱子被抬上火车。赵慕文跳上机车车头,给司机下达命令。
火车头启动,拉着破烂不堪的车厢加速,向北隆隆驶去。
不一会儿,军车停靠在阳曲车站。早已等候多时的42师柳彦彪师长,带着他手头仅剩的124旅一干人火速蹬车。军车马不停蹄地继续北进。
检查完部队,柳彦彪师长和郭景唐旅长等一干将领回到指挥车厢。赵慕文和李袖珍向对方敬礼。柳彦彪师长同李袖珍握握手,算是对这个勇敢女中尉的奖励。然后,他指着赵慕文对参谋长耳语了几句,参谋长会意地点点头出去。郭景唐旅长上前,把手伸向赵慕文的衣领。赵慕文以为是自己的风纪出了问题,旅长要帮自己扣扣子。没想到郭景唐旅长却扒开他的手,一颗一颗解开了他的衣扣。
原来的布衣军装换成了呢子服,赵慕文由中尉被提升为师部直属的上尉军官。他穿过拥挤的车厢去找左新录。
4.郭景唐旅长的手枪队,在分发配置阎长官刚给送来的新式武器――山西仿制、改型的美国m1928式“汤姆逊”冲锋枪。
一个军需官指着手里的冲锋枪给手枪队介绍道:“它还有一个俗称叫‘十斤半’,是指重量而言,因为主要供晋绥军基层军官使用,当时有一句顺口溜背上‘十斤半’,就把排长干”。再一个就是开发了全世界独一无二的11.25毫米口径的子弹。该弹只有山西一家生产,再无分号。使用此种子弹的也只有一七式仿毛瑟手枪而已。这阎老西也够缺德的。把这种枪给我们,只随枪带着一二个基数的子弹,可这子弹打完了怎么办呢?要是别的什么枪,这当然不是什么问题,可阎老西的枪却又不同了。因他这冲锋枪只能用他自己生产的11.25口径子弹,别的子弹概不通用。那也就意味着,你收了我的枪,要么跟我合作,那么我就可以继续出售甚至白送子弹给你。你要不跟我合作,对不起,那送你的子弹打完后,冲锋枪也就只能当做废铁处理好了。”
手握冲锋枪的左新录在得意地冲赵慕文笑,而赵慕文也在冲对方微笑,还不经意的捏了捏自己的领口。
左新录得意的笑容凝固了,他看见了赵慕文的呢子军装和领口的一杠三星。
5.军列突然一个急刹车,赵慕文和一些没坐稳当的军人被惯性跌得前倒后仰。车厢外,一辆吉普车风驰电掣般地驶来,吉普车停在指挥车厢门口。一个二战区的上校军官夹着文件包跳上列车......
功夫不大,军车重新启动,不是向北而是向南原路返回......
6.赵慕文跌跌撞撞跑回师部指挥车,见师部的指挥官们一个个无精打采、垂头丧气。
赵慕文悄悄走到李袖珍身边,问:“李姐,怎么往回开?”
李袖珍对他耳语道:“娘子关吃紧,命令额们火速东返协防。你这个冯钦哉司令已被蒋委员长任命为娘子关前线总指挥。”
赵慕文;“嘘――!别开玩笑。”
李袖珍:“是蒋介石和阎老锡,在开额们这些过河小卒的玩笑。别惹师长,刚才大发雷霆,他的126旅还在忻口前线没撤下来呐。骂蒋介石和阎老锡把他的部队拆得七零八落。”
赵慕文:“在蒋、阎二位眼里,我们这些西北军杂牌就是带着两条腿的板儿砖。别人是拆了东墙补西墙,这蒋、阎俩位爷爷是拆了北墙补东墙。不信你看,到头来北墙要塌,东墙也要塌。”
李袖珍:“乌鸦嘴。”
柳彦彪师长拍桌子,迁怒于赵、李二人的咬耳朵:“唧咕什么呐?!”
赵慕文立正,大声道:“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