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爷:“老左哥告我,说给你定下一门亲,我听了也很高兴。大娃老大不小,也早该有个娘们啦。可我听说那闺女有羊角风,还是个小脚。气得我把老左哥大骂了一顿。咱大娃周眉正眼,身强力壮。定亲也不和我过个话,咋?瞧不起我?我动气就动在这儿。咋就给咱大娃你找个那样的闺女,唉,这可是人一辈子的大事啊?!”
左新财满意地:“俺娘说甚就甚。那闺女家和俺家大梅的婆家都是一个村――大桥村的。那村子紧挨着下直隶的大路,村里的人家都挺富裕。听说人家也是本分人家,那闺女还识文断字,人也长得蛮好的。”
赵老爷:“你认命了?”
左新财嘿嘿傻笑着点点头。
赵老爷无奈地灌了自己一盅酒。道:“罢了罢了。宁拆十座庙不破一门亲。这事就此做罢。自己认命就好,自己认命就好啊。老左哥傻,大娃你也傻,这年月找媳妇还用花钱?最近来咱靠山乡逃难的多,有俩个逃难的姐妹,挺可怜的,路上父母都让炸死啦,就剩她俩人。妹妹嫁给了前左家疙梁的赵富海,姐姐是个寡妇。我本来是想给你大娃牵个线说合来――算了算了。你家老二新德也快啦。胡家庄有一个闺女,我让胡连成领他去相看相看。哎,你家老二新德明后天回来,要是相中唠,人家女方也要彩礼,你这当大哥的,得有点表示吧?”
左新财又开始发愁啦,道:“俺能有甚表示?要钱没有,要俺出力气俺尽管卖命干就是啦。”
赵老爷拿出两块大洋塞进左新财的口袋......
左新财:“不不不,叔,这万万不行!俺订婚的财礼就已经花了文文两块钱了。俺正琢磨着去哪儿,咋挣那么多钱还他呢......”
赵老爷:“这钱就是你大娃自己挣下的,拿好,别乱花。”
左新财大惑不解。
赵老爷压低声音:“你救了俩个咱晋绥军的官。你知道你给缝了肚子的那个人是多大的官吗?那是个排长勒,是个带三十个兵的;还有那个破了脑袋的,官更大,是上尉。他能带百八十号兵啦。你按叔的吩咐做,给他们治伤,每治一个,叔我就给你一块大洋。记住了吗?这以后乱起来打起来,你大娃这点儿接胳臂接腿缝伤口的手艺可就大有用场唠。你要记住:一要保密,不要让别人知道你家藏着咱们的兵。二要爱惜自己,不要轻易丢了自己这条小命。以备将来帮咱自己更多的官兵接胳臂接腿缝伤。三要看好咱的后山,乡亲们各家都在后山找洞藏了粮食什么的。别日本人还没来,就先让咱自家的贼给把东西偷了。回头我让炮手教你咋打枪,也发一杆枪给你。懂了吗?”
左新财:“发枪俺就用枪,不发枪俺就甩石头。赵士琪家的儿偷着上山想砍树,让俺一石头砸的那孙,当时就滚地上起不来了。俺甚也不懂,俺就听叔你的。反正你叫俺做甚俺就做甚吧。”
赵老爷:“不是听我的,是要听理的。这世上怕就怕个说理不说理。道理的理。”
左新财:“叔你说的就都是有道理的。文文和新录讲话,俺就觉得:一是听不太懂,二是觉得不咋有理。什么日本人杀咱如砍瓜切菜如挑筋剁肉,还要奸淫咱姐妹、劫掠咱粮食牲畜。俺就不信,日本人他们不是人他们就不怕遭天谴?哎,叔,你说日本有没有跟我一样放羊的羊倌?”
赵老爷被他问楞了:“也有吧?”
左新财:“那日本放羊倌也要来咱中国?”
赵老爷:“也要来。”
左新财:“他在日本放他的羊,俺在中国放俺的羊。自己在自己家放羊,年景好、本事大就吃点儿好的,年景不好、没有办事就吃点儿孬的。有钱就娶媳妇,没有钱就打光棍。他为什么要来咱这放羊?”
三梅端上饭来,左新财也不客气了,端着大海碗“呼噜呼噜”往嘴里扒拉面条。
赵老爷:“大娃我记得你好象和俺家哑巴同岁,也是......属牛的吧?”
左新财:“不是,俺属猪。腊月的猪,人家过年咱挨刀的猪,命不好的猪。”
赵老爷:“嗷,这么说俺家大娃哑巴...哎,新财,等以后遇上日本人,你就帮叔问问他:日本的放羊倌,除了有属狼的外,也有属猪的没有?”
左新财懵懂地答应道:“哎。俺一定给叔你问问。俺得记住,属猪的属狼的,属猪的属狼的......哎,叔,这日本人怎么还跑出属狼的来了?十二生肖没狼这属相啊?”
3.赵慕文郁郁不乐地回到李袖珍租住的客栈窑洞,拿起桌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盅酒,端起来想喝,又犹豫地放下。门“呀”的一声开了,李袖珍笑眯眯地进来,反手把门插上。
李袖珍:“怎么了?额的赵大参谋。”
赵慕文:“天如行弱,人当何以自处啊!”
李袖珍过来搂住他的脖子:“额听不懂。别卖弄你的酸文才,用姐听得懂的话说。”
赵慕文:“十块大洋,一块上尉的烂牌牌,就让你乐得屁颠啦?你怎么不趁势向师座告假?我不是让你......”
李袖珍:“你咋不走?也是那二十块大洋,一块少校的烂牌牌拖住你的腿了?”
赵慕文:“我命在天。”
李袖珍吻他:“额命也在天。要走一块走,要当逃兵就一块当逃兵。”
赵慕文:“我不能。中国的男人要都是烂人都是逃兵,那咱中国的女人、老人、小孩子......”
李袖珍动手给他脱衣:“你不走额也不走,要走额要和你一起走。要死额和你赵少校参谋死一块儿。”
赵慕文烦躁地跺脚:“别提那破少校!赵参谋个鬼。人命如朝露啊,军长师长团长又怎么样?说蹦一枪就给蹦了。姐你你...你混啊!”
李袖珍:“姐额一点儿都不混。”
赵慕文:“我求你,走吧?啊?愿意就给我留条根脉,不愿意你就......就算咱俩是露水一场,你逃哪儿算哪儿、爱干啥干啥去吧......”
李袖珍爬在他的怀里,眼里挂着两行泪:“姐额是块破盐碱地,就怕给你...就怕枉费了你。要想留根脉就快点儿,千年的缘分也好露水的鸳鸯也罢。明天死,额今天就决不离开;后天炮弹打来,额明天就还有一天和....姐的心...一起开荒下种,安个瓜点个豆的。”
有人敲门。李袖珍愤怒地问:“谁?!干什么?!”
外面的人说:“赵参谋,你要的人和马匹都准备好了。要去吗?”
赵慕文:“我马上到。”
李袖珍:“你干什么去?”
赵慕文:“你还记得你们搜出的金定城特务名单吗?”
李袖珍:“记得。十几二十个人呐。”
赵慕文:“我把赏我的二十个大洋给了手枪队长,让他借给我几个兵几匹马。我想趁黑趁乱化装再进一趟城,把那二十几个家伙全宰了。否则等日本人来了,有那些地头蛇特务为虎作伥,金定城的老百姓就真是一点活路也没有了。”
李袖珍:“那你就不管额啦?”
赵慕文:“先管天再管地,你自己管好自己。”
李袖珍:“额跟你去......”
赵慕文返身卡住她的脖子:“记住我对你说的话!你也是个白痴吗?”然后就摔门走了。
4.李袖珍撵出去。只见客栈外的大路上,赵慕文纵身上马,接过左新录递给他的汤姆逊冲锋枪和特制11.25毫米子弹带,押着东北女特务,带着一队八骑手枪队的士兵向县城方向疾驶而去。按赵慕文的要求,那八个士兵都背着西北军特有的大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