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集

1.石棋御村，严密警戒的大院前院。

牛桂芝等五个女兵，在浆洗、整理、缝补左新录他们带来的一大堆黄色的日军服装、牛皮鞋、皮带等装备。

2后院窑洞，赵慕文、左新录、赵贵柱和王教官、白容芳、曹三龙等人聚集在一起准备开会。

玉兰端着炒好的两大盆南瓜子、倭瓜子和花生，给赵慕文等人开会的窑洞送进去，转身又提来了茶壶，给赵慕文等人倒上茶水，然后退出窑洞。

白容芳把事先画就的一张靠山乡周围的草图订在窑洞的墙壁上。

赵慕文对王教官说：“你来吧，给赵贵柱上尉他们讲讲咱们事先商量的结果，也听听他们的意见。”

王教官：“还是让白容芳来讲吧，她的口齿伶俐。”

众人把目光看向白容芳。

白容芳没有丝毫推辞，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站起来，找了一只筷子指点着黑板和窑洞墙壁上的草图说：

“靠山乡这个交通要道我们必须要拿下它。它是我们向南联系东山乡至晋西南、金定县城通往河北省和娘子关东西方向大道上的一个重要据点。称得上是个交通枢纽，晋东冀西的商品交易集散要地。现在，靠山乡里押着我们百多十个国军官兵，根据侦察还得知：靠山乡马家百货铺后院的仓库里，囤积着大量的面粉和武器弹药。

所以，我们要拿下它！

拿下它的方法一，摧枯拉朽般地大白天打进去。四十几个听见枪声就吓得尿裤子的穷二愣子庄稼汉组成的靠山乡自卫队，在我们这些正规军人面前不过是牛刀下的一只死鸡，大铁锤下的一块破西瓜，实属不堪一击。这个强攻的办法有一个最大的弊病是：得罪靠山乡赵、左、马、祁、樊五大家族，这五大家之间世世代代连姻、连宗，关系错综复杂。强攻难免伤及无辜而诱发全乡百姓对抗日军队的极大反感。

拿下它的方法二，由手枪队和便衣队黑夜摸进去，干掉马银如为首的几个做梦都想给日本人当走狗的汉奸头子。这个法子的弊病是：我们纵然是强龙，但毕竟黑灯瞎火的，大多数官兵对靠山村的地形不熟，吃马银如这伙地头蛇亏的可能性很大。马银如当过晋绥军的排长，富有战斗经验。他手下有俩个铁杆兄弟，三人形影不离，无论白天黑夜，挎着的冲锋枪压满子弹，从不离身。

拿下它的方法三，偷梁换柱，乘着明天日本人要来靠山乡成立维持会之机，化装进入…..”

王教官插话道：“新收编的晋绥军里有个女兵，日本话讲得很好。”

赵慕文、白容芳、左新录和曹三龙四个老同学笑着告诉王教官：“我们的日本话比她讲得还要好。”

王教官纳闷：“是吗？”

赵慕文解释道：“绥远抗战前，我们四个在阎锡山长官的谆谆诱导之下，在金定县中学时都学的是日语课。”然后，他让白容芳继续发言。

白容芳：“化装进去之后，迅速解除靠山乡自卫队的武装。异人质赵，扣押囚禁马银如等几个首犯，叫他的老爹和他的姐夫在日本人面前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出来。对靠山乡自卫队那帮穷二愣子庄稼汉，说服教育登记注册，只要他们不再与抗日军队为敌，我们就发还其枪支放他们回去，让他们继续当他们的自卫队，使其成为白皮红心的萝卜。在周围日军大兵压境的条件下，我们要想顽强图存、坚持抗日，此为上策。

赵连长、左…..噢是陆佐中尉，你们俩有不同的意见没有？”

左新录扭头把询问的目光看向赵贵柱。

赵贵柱一瞪眼：“你看我干啥？我从不知道打个仗还有这么多讲究、这么八个米二粒糠算计的。那就照那个上策打呗。”

左新录：“不战而屈人之兵，爷，好买卖。”他向赵慕文伸出了大拇指。“全是你的高招吧？”

赵慕文皱着眉头：“马屁先不要拍。一着不慎，满盘俱输，全军尽没。我们的情报工作现在是零。打仗最讲究的是知己知彼，我们现在对敌方的情况毫无所知，胜算也就是个五、六成。为了在靠山乡建个狗屁维持会，敌人会来的兵力不会太多，但我们四周强敌如云险象环生，这就是为什么对付四十几个听见枪声就吓得尿裤子的穷二愣子庄稼汉组成的靠山乡自卫队，我把你们这些锋利的牛刀、坚硬的大铁锤都调集过来的缘故。明白吗？！”后三个字，他神经质地大声喊叫起来。

左新录、赵贵柱被惊得跳起来立正道：“明白！”

赵慕文起身，指着草图上靠山乡大路西边的一个叫水磨湾的三岔大路口：“赵贵柱上尉连长，你的任务，就是在明天天亮前，把你的队伍秘密隐蔽在水磨湾三岔大路口附近的有利位置上，陆佐中尉的部队埋伏在你们部队的东边。你要密切注意上午应该出现的敌人。敌人来的兵力有限，你就放他们进入陆中尉的伏击圈，让陆中尉解决，你部仍然留在原地警戒；如果你认为来得敌人太多，陆上尉他们根本对付不了，你部要坚决出击。陆中尉的伏击圈就成了你和他共同的伏击圈，你负责全权指挥。陆中尉一打前面敌人的头，你部要迅速兜住敌人的尾出击。明白吗？！”

赵贵柱回答：“明白！”

赵慕文指着草图上靠山乡大路东边的一个叫白岩掌村大路口：“王教官，你带着收编来的晋绥军部队，负责在白岩掌村大路口这个地方警戒，好吗？”

王教官起身，给他的学生敬礼道：“属下唯闻司令马首是瞻！”

赵慕文给王教官还礼，然后指着靠山乡南边通往东山乡的大路：“曹三龙中尉，我给你一个排，你负责在这一带警戒接应我。”

左新录、赵贵柱、王教官等人大吃一惊：“你？！”

赵慕文：“正是。我，要亲自带队进靠山乡。”

王教官：“那怎么行？坚决不行。有人认出你来怎么办？”

赵慕文：“我想，不会有人认出我来。我是个不肖子，从小厌恶烦琐的乡村礼仪，逢年过节红白喜事，我从不参加。又常年在外上学，连靠山村窦姨妈家我都十几年没去过。除了窦姨妈家的亲戚，靠山村没人认识我，届时我会察言观色、见机行事。况且，我带着手枪队便衣队和周德林的连将近二百号人呐……”

左新录急啦：“爷！‘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赵慕文：“不生擒马银如，我毁身抒难！‘尽其道而死者，正命也。’”

白容芳喊叫道：“你身上还有……”她见赵慕文凶巴巴地盯着自己，吓得把已经到了嘴边的那个“伤”字硬硬地咽回了肚子里。

赵慕文继续道：“你们换上便衣，各自先去熟悉一下自己行军的路线和明天的战场，后半夜我们出发。这是军令，不容置疑，各位请执行吧。”

王教官等人面面相觑，最后均无奈地摇摇头，悄悄地退出了窑洞。

卫兵和玉兰喊报告进来。

赵慕文：“什么事？”

卫兵：“该村劳动组的赵久怀说，马大爷的儿子马永昌昨晚失踪，直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家里藏着的两只枪也不见了。估计是……带着枪偷着溜出村了。问怎么办……”

赵慕文：“你给赵久怀留下五只步枪二十发子弹。让赵久怀全权处理。”

卫兵和玉兰敬礼答“是‘退下。

王教官喊报告进来，赵慕文请他坐，王教官不坐。

王教官：“在押的那个潘司令怎么办？还有五个他的拜把子兄弟，他们都死活不接受收编。潘司令他们在五台还有八十多个官兵，潘司令表示，要接受收编也要等他把那八十多个官兵从新二师都带过来。我想…….我们出发前，是不是给他们几块大洋打发他们…..”

赵慕文：“给一百大洋，每人一只枪，再给潘司令一匹吗，礼送。三十年河东三十河西，小心将来我们走麦城求到人家屋檐下。王教官你看好不好？”

王教官大喜：“好！太好了！我们仁至义尽。”

赵慕文：“我想请你，把那个能讲流利日语的晋绥军女兵给我留下？给我冒充个翻译官的角色？”

王教官：“可以。”他如释重负，转身关上房门出去准备。

白容芳在他身后说：“这里还有一个军官在等着你的命令，闻司令。”她已经把原来黑板上的字迹擦得干干净净，拿着笤帚扫地收拾窑洞。“我的任务呐？”

赵慕文：“‘昔殷之兴也，伊挚在夏；周之兴也，吕牙在殷。’”

白容芳：“间谍？”

赵慕文拿出《奇门遁甲》书里夹着的那封电报：

（电报特写：国民革命军第二战区阎长官锡山令：晋东诸军将领听令，即日起尔等均需服从国民革命军第二战区东路军指挥，该军总指挥为朱德，副总指挥为彭德怀。）

赵慕文说：“这封电报我让大家都看了，还有几封收到的电报我压着。惊魂未定，立足未稳，军心万万动摇不得。实际上，我们冯钦哉司令的第27路军14军团，经过保定、平汉线、滹沱河、娘子关、太原等战斗，部队伤亡惨重，现在部队已撤退到晋南，全部兵力带伤员不足出潼关兵力的一半。你我所在的42师现在实际上已经撤编。冯钦哉司令将原来的42师和169师两个师整编成一个师，交给169师的武士敏将军带着，他和武士敏将军的处境都十分的艰难。冯钦哉老爷子自已在荣河以14军团指挥部名义招兵买马、补充兵员，引起了蒋介石军政部的注意和不满，他们十一月已经下命令让卫立煌遣散冯钦哉14军团的指挥部，给冯钦哉安排了一个十四集团军副总司令的空头衔。真是岂有此理。”

白容芳：“你的意思是…..”

赵慕文：“良禽木而，良臣主而仕。我赵慕文明珠暗投啊！也实在是无奈，不举着蒋介石国民政府这面破旗帜还不行，举着它，好歹也能给我们这帮子弟兄们将来讨个名分吧。我们西北军、晋绥军、东北军、川军……哦，还有八路军，作为杂牌军，或者作为旁系的部队，我们要另外谋求我们自己的生存之道和抗日之道。你和梁班长当务之急就是向西――金定县方向：不要怕花钱，要赶快负责建立我们自己独立的秘密情报站、情报网。让赵贵柱连长他们往冀东方向游击，让王教官他们负责北面，固守防御。我和左新录尽快向南，去找169师，我们不能成为没娘的孩子！”

5.金定县城。原来的简易师范学校，现在的日军宪兵司令部。

一辆日军军用卡车开进了大院。

马永昌被翻译官从车上“请“了下来。第一个映入他眼帘的，是俩个日本宪兵牵着的一群“汪汪”狂吠的大洋狗。日本人刚任命不久的现任金定县县长（朱彪的父亲、原金定县商会会长）被五花大绑推搡到洋狗面前，原金定县警察局侯局长等一帮日本人准备留用的人员，整齐排列成两排，被强令观看行刑。

俩个牵洋狗的日本宪兵松开绳索，那群洋狗向朱彪的父亲扑去……

耳闻朱彪父亲被恶犬嘶咬时发出的阵阵惨叫，马永昌吓尿啦，几个日本人准备留用的警察也吓尿啦。

6.半夜，石棋御村戏台前。

赵贵柱连整队完毕，悄悄出发。

王教官整队完毕，悄悄出发。

左新录的队伍整队完毕，白容芳走到左新录面前，大方地向他伸过手去：

“抓几个活的，咱们需要从他们嘴里套点儿情报。”

左新录同她拉拉手：“明白，你要保重。”说完，他带着队伍悄悄出发。

曹三龙、白容芳整队完毕，悄悄出发。白容芳挎着赵慕文平时最喜欢的那只驳壳枪。

次仁整队完毕，待命。

赵慕文等十九个化装成日军的官兵从大院里出来，向戏台这边次仁的便衣队发出了一个尖锐的呼哨。

次仁把自己的便衣队分成前后两队，中间夹着赵慕文等十九个化装成日军的官兵，悄悄出发。

石棋御村的玉兰和赵久怀等乡勇们背着长枪，目送赵慕文的大军头也不回地消失在茫茫的夜幕之中。

7.晨，.赵左甘井村，赵家大院。

傻吃鬼老四在打扫院子里的枯枝烂叶，小梅和三梅在厨房忙碌着做饭，开饭前的赵老太太照例在后院活动筋骨打她的太极。

前堂，赵老爷的“宋太祖三十二势长拳”练得虎虎生风。

二梅喊叫着“赵叔赵叔”进了前堂。

赵老爷收住拳脚：“咋啦？”

二梅：“快去俺家看看，俺左家山梁吵翻了天。”

赵老爷：“谁和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