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待就算了！说什么都是老公要紧啊，等我结婚了你可别怪我想不起来回娘家啊！

哪等得到结婚啊，早就把爸妈甩了，你说哪件事不是你自作主张？非要等一个烂摊子没办法收拾了才让我们知道？

巧珍背对着小菌站在书桌前面叠衣服。三角裤，奶罩，衬衫，高腰的直筒裙，黑色的丝袜一个个地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叠得有棱有角。小菌支撑着要爬起来。

我自己来。

躺着吧，等明天你求我叠也找不到人了！

不是这个叠法，让我来！看你，胸罩不能这样对折，压出印子了看到没？真是的！连这个都不会！

你能，你行，妈帮不上你！

巧珍甩手把小菌的衣服朝她一扔，小菌错愕地一偏头，撒了一床。

妈，你干嘛呀！

路是你自己走的，错了也别怨人！哪怕没位子坐，一路站到终点也得忍着！倒在地上没人扶你，爸妈都指望不上，给我记住了！

谁指望你们了，能指望什么呀，是给我穿好了还是给我吃好了？我在这里单打独斗多少年了，摔得鼻青脸肿的时候你在哪儿啊？现在教训我，凭什么呀！

巧珍回身就是一个巴掌打在小菌的背上，仿佛岷江涨潮时拍打河岸。

凭什么？就凭你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就凭你喊我一声妈！你凭我看着你从小到大！看着你啊，都是因为要看着你啊，我为什么要看着你，让你自己长就是了，你不是本事大吗？本事大怎么搞成这样了？你当妈妈是摆设啊，怎么不打个电话回来？现在叫我怎么帮，你叫我怎么帮……

巧珍哭的，路过的蚊子都很伤心。

小菌硬撑着，不敢眨一下眼睛。她生怕兜不住，一下子开闸泻洪了。妈妈的这一掬热泪好比泼在心上的硫酸，又辣又痛。她最怕的就是这个！这比被男人甩了，被老板炒了，被医生在手术台上剐了，更让她痛！她一直觉得自己应该是乱军之中被敌人的毒剑射中，边刮骨边下棋的那个；到现在怎么成了一个老美人哭哭啼啼说不连累你好自为之，然后拔剑自刎的场面？妈妈的话说得仿佛易水边上的送别，我是去送死的吗？你可以在我面前说走过得路比我吃过的米多，但是就算少吃了，到底这二十多年也没让自己饿死啊，怎么能看扁了我是在自找苦吃，自作自受，作茧自缚呢！

行了行了，我帮你去买票！

要你买？叫小王去！

这个你别管了。买明天的？

后天吧！

后天周末，票紧张，还是明天吧！

他今天不是上班吗，有空去买？

一个电话就行，不用去车站。

买不到下周一再走也行。

我爸等你给他做饭呢！

死丫头！

巧珍眼圈又红了，小菌赶紧改口。

当我没说。

算了，我再住一段吧。你现在要吃点好的。

不用，还没到进补的时候。

家务活怎么办，衣服裤子怎么洗？

我是有小孩，又不是腰积劳损！以前怎么干，现在照样干就是了。

巧珍抬头看着女儿，那张起伏跌宕的脸上盖了一层尘一层倦。她拿手去摩挲想蹭掉岁月的痕迹，眨眼再看还是那个红了眼眶笑起来有皱纹的女儿。

妈，再捏就松了。

在你的抽屉里最下面一格。

怎么了？

我放了点钱。

妈！干嘛呀，你真是的！还给我钱！不用，我有！

拿着！慢慢花，存点钱傍身不会吃亏的！

巧珍攥着女儿的手不让她起来。小菌觉得自己被扶贫了。

别告诉你爸。

哦，那，我这里的事，也先别对爸提。

怎么提？你以为我傻啊？哎！要紧的，你们得赶快回去一趟。在亲戚朋友面前露个面以后就好交代了。

什么时候回去？

乘现在还看不出，就五一吧。

怎么这么麻烦？一桩接一桩的，还让不让我喘气了？才见了父母，就要回家见亲戚？他们是谁啊，三四年才聚一回的，干吗这么讲究？

你是飞出笼子的鸟不用讲究了。你妈和你爸还得在老家过日子的。这低头不见抬头见这么多朋友同事领导亲戚，什么时候女儿出嫁了，什么时候抱得外孙，你不通知什么一声像什么话？悄悄的也不让人家送礼还以为瞧不起他们呢！说不过去的！

有什么，省了一个大红包换了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那你妈以前送出去的呢？红事本本上积了有好几千块钱呢？不收啊？

哦，原来是挡了你的财路啊，，妈！你打算把门票定多少钱一张啊？

也不是要靠这个发财，把本要回来总没错的吧！再说了，又不是坏事，谁不知道我林巧珍的女儿有出息，出来挣大钱的。就是要让他们羡慕得流口水，我女儿嫁也嫁的好！去年老向家的女儿，就是你那个初中同学，半截眉毛的……

我知道，向小平，后来去了深圳的。

对，就是她！年前结婚，在县委招待所办了三十桌，美的她妈妈逢人就说，菜多好，酒多好！

是办得不错？

哪啊？还没小王昨天请我们的那顿吃的舒服，净是些肘子鱼圆蛋饺鸭子汤！没办法，小地方就是小地方！没档次！

巧珍种下的是颗叫不平的种子，长了快三十年，成了一棵枝繁叶茂的树，看见的人都管它叫要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