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一股热流激荡,几乎就要上前拉了他的衣袖,脱口而出说她愿意成为那个人,天涯海角地伴他去悠游自在。天下之大,然她遇见的人是他,倾心的人也是他。只要他不要嫌弃她这“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红唇万人尝”过的身子,她愿意一生一世地追随了他,哪怕只是作曲唱词……
“下月那人遣我去临川郡一次,怕是有段时间不能来了。”他忽地开口,听得她暗自神伤,他见了,安慰道:“待回来我会给你惊喜,好好补偿。”
她一抬头,迎上那双墨黑乌亮的眸子,透着暖意,于是笑说:“好。”
冬藏
前后不过三月,再回来时候,能对着的竟然只有荒郊野外的一方土丘,杂草丛生间一块残石。
娘去世的时候他还太小,没有记忆。而这一次,曾经娇艳鲜活的生命,猝然即逝,竟然是这样地脆弱。
踏足壁月馆的时候,周围人对着背后窃窃私语,他还满是不解,老鸨只敢告知地点,不敢再多说一句。
还是她原来的小婢子偷偷追了出来,哭着将经过告诉了他:半月前,沈家总管来为她赎身,说是奉了他的命令。“姐姐自然是喜不自禁,还为着价钱讨好了妈妈好久……”他知道她一贯高傲,不肯低了格调与老鸨多费口舌,可是他明明不曾……
“轿子一转,没抬进沈府,姐姐当是作小,进不得正门,心里欢喜,也认了,哪知道是给那老管家糟蹋了。”小女孩已是一脸泪水,哭哑了嗓子,抓着沈一棠,掐得紧紧,喊道:“姐姐抵死不从,就拔下钗子刺了喉咙。”声毕,整只人已经没有一点的力气,缓缓滑下,坐了地上,不住地抽噎,喃喃:“他们还不准我说,草草地把姐姐掩了这里,姐姐临走前还心心念着要弹曲儿给公子听……”
沈一棠虽然站直了身,此刻一阵轻风就能将他吹倒。耳边的满世界噪杂,此刻全都清了音,听不见一点。他立了她墓前,怀中抱了个桂木大盒子,对不起,他来得太迟了些。说好给她的惊喜,知道临川产桐桂,尤其适为琴材。她总埋怨教坊的琴材质不合心意,所以特地捎了怀中这面琵琶。他试过弦,音色动听,贴了他积蓄,还说要抱歉以后又是好久不能去看她,和她品评词曲。
现在,他起了火,不管升起的烟是熏了他的眼,还是火舌噼啪烫着了他的手,没有感觉。
没有冥纸。他妄加了揣测:她在那里,最想要该是这琵琶。
只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她的知音人。
他,来晚了。
……
“你当真愿意?”目光里闪烁的是一片老奸巨猾,这个计划早就定好了,可惜唯一的事主――他儿子性格倨傲,怎么都不听话。现在倒好,好不容易整了这个法子,终于让他答应了下来。
“那我说的你也可要记下。”他说,不用“大人”,不用“父亲”,更加不唤“爹”。小小的一个管家,没人在后面故意撑腰,哪敢这么放肆!
而一个琵琶女,能劳师动众地去逼死,太大费了周章。
他心里有一次恨过自己这么地没用。
“知道知道。厚葬她,再赎了她的婢子,是吧。”满不在乎,看对方目光灼灼,赶紧再加了句:“若能得了薛家的助力,我保证往后一定不会再打薛家人主意,而且还放了你们俩自由。”他和他的好友的自由。
“一言为定!”他抬了头,目光如炬,指天立誓相挟对方:“若有违背,天打雷劈。”
末
芳心一片尘外洁,
长道覆雪碎地香。
本是太真蓬莱骨,
何需尘俗洗晴妆。
这四句是他写给她的。
她的姿容本就如晴日端丽,和了‘霁’字,满是光耀。白雪落地,碾了碎,这份高洁芳品,却清香犹在。
只某次想了起,便写下来。想她的琴音,她难得的笑颜,这么一想着,就写了下来。
忽而一阵风自窗户吹了进来,吹得乌墨圆石下的那首诗也扑簌。
他拿起了纸镇。
“呼拉”一下,伸手不及,纸片卷了出去。
它远在风里上下翩飘,才眨了眼,就不见。
小节名字解释:
春抱,夏铮,秋划,冬藏,说的是琵琶。
春天启了盒子,抱了琵琶出来。
夏天弹了起来,指甲轻轻拨弄,铮铮然。
秋天用手一长划,声如裂帛。
冬天,将琴插弦收置起来,放回了琴盒。
一如霁雪对沈一棠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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