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镇定自若的来到父亲驾前,父亲冷冷一笑,“你终归还是来了。”
我抬眸仰视,压抑住心中的巨痛,平静的说道,“女儿特地来向您请罪,一切都是女儿的错,请父亲不要为难无辜之人。”
父亲似笑非笑的看着我,“好,这才是本王深明大义的好女儿,既然你这么懂事,那就等本王踏平匈奴、诛杀伊顿单于之后,一起回长安去。”
“父亲——”我双腿屈膝跪在马前,俯身下拜,“女儿恳求您不要与匈奴为敌,伊顿单于已经答应永不侵略了,为什么您还要挑起战争呢?”
父亲大声吼道,“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不知道为什么?那本王今天就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因为他夺走了你,因为他狼子野心觊觎我天朝大好河山多年,因为他犯我边境杀我子民……”
我脱口而出,“不,伊顿不是这样的人,也许从前是,但是现在绝不是。他对我很好,很爱我,让我幸福,难道作为父亲,您不愿看到自己的女儿幸福的生活么?”
“够了”,父亲厉声喝断我的话语,“现在你面前有两条路可以选择:其一,和本王一起回长安,继续做本王的女儿、天朝的永安公主;其二,陪着伊顿一起去死,轰轰烈烈的做一回匈奴的宁安阏氏。”
直直的望着他,细细的端详着那张曾经最为熟悉的面孔,他还是我的父亲么?
我笑了笑,语声轻柔,“父亲,您变了,变得让我看不清,完完全全的变成了一个陌生人。在我心目中,您已经不是我那慈祥的父亲,只是天朝的摄政王而已。”我还想张口,却声音哽咽的再也说不出话来,双颊一片冰凉,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
他长长的叹息一声,“不是我在变,而是你已经变了,时光改变了一切,你从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女孩变成了匈奴地位最崇高的女人,若是你永远不长大该多好啊。”
我起身,立于父亲马前,踮起足尖,探手抱住父亲,手指触到父亲一身冰冷的银甲,让我心头微微一颤。
父亲扬手一推,我重重的跌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父亲竟然会推开我。
我起身缓缓说道,“父亲,这也许是秋水今生最后一次拥抱您,您要多保重……”,话还未说完就已经泣不成声。
他怔怔的看着我,脸色渐渐变幻,充满杀意戾气的眼中流露一丝悲凄。
“你背弃自己的父亲,究竟是为了他……”,父亲停顿了一下,“还是为了你腹中的孩子……”
“什么孩子?”我有些困惑。
父亲微微一笑,“你呀,自己都还是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前日听说你晕倒在阵前,在广宁,本王派军医替你检查了身体……”
“我……”,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那个小生命真得已经悄然到来了……
从来就没有料想过,有一天我会和父亲在战场上相遇,分别代表着两个不同的国家;从来就没有料想过,有一天我竟然会为了匈奴和父亲决裂……
“你走吧,快走,在本王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父亲面色肃然,微微扬手,冷冷的说道。
我一愣,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默默的注视着父亲,父亲亦沉默地看着我,轻轻说道,“你已经没有了父亲,本王不想让你的孩子出世时,就见不到自己的父亲……”
父亲的话语如尖刀割在我的身上,心头一酸,潸然泪下,跪在马前,失声哭喊,“不,请您不要抛弃我,您还是万分疼爱我的父亲,不管时间飞逝还是空间变幻,您永远都是我那可亲可敬、爱我如故的父亲……”
父亲微微的笑,“秋水,对不起……为父已经想的很清楚了,儿女的幸福就是做父母最大的幸福,你愿意与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做父亲的应该成全……我会退兵,一切都会恢复平静……”
我泣不成声,“谢谢您,父亲……”
多年以后,我再次看到父亲温柔的微笑,这笑容与多年前记忆中的微笑一致,他的眼中全然没有了凶煞的戾气与浓重的杀意,有的只是一片安详宁静。
我起身退后数步,抬眸注视他片刻,随即转身毫不犹豫的离去……
城门缓缓开启,一人一骑驰马冲出,一直冲到我的面前,勒住马,战马扬蹄怒嘶。
我心中一震,那是伊顿,他只身犯险前来救我。
他俯身探手,惊呼,“秋水,把手给我”,我伸手,他掠起我,我的裙裾纷飞,他迅速回马掉头,直奔城门。
动作连贯,一气呵成,大多数将士还没有看清楚是怎么一回事,我就已经安然无恙的脱险。
见我平安归来,霎时,我军欢声雷动,气势如虹,枪戟高举,齐齐呼喝呐喊。
“当当当……”远处传来清脆的敲击声,那是鸣金收兵的声音,父亲终于退兵了……
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伊顿伸手扶我下马,我的双脚没有一丝力气,踉跄的险些跌倒,整个身子扑倒在伊顿怀中。
“秋水,你怎么了”,伊顿惊声问道。
“没事的”,我勉强的笑了笑,只觉得身上隐隐作痛,渐渐的眼前一片模糊……
“传医官,快传医官!”他匆匆抱起我,连声音都紧张的颤抖……
我阖着眼静静的躺在床榻之上,只是想沉沉的睡一会,最近几天一直担惊受怕的,都没有怎么休息。
屋外,伊顿的声音低低的传来,“阏氏为何会无故晕倒?”
一个苍老的声音似乎在低声说些什么,可是又听得不是太清,“回禀大单于,经老臣诊断阏氏她……有……的先兆,还请大单于速速回宫……”
“什么?”伊顿一惊,“来人啊,立刻启程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