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回 拙妇巧牵媒_潮州鬼才夏雨来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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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回 拙妇巧牵媒(1 / 1)

林佩瑜捧着豆腐进得门来,见这房中主婢二人具都沉着脸,知她们自来闹惯的也不介意,只笑道:“怎的大清早就别扭上了。蒹葭你可要让着你们姑娘些才好,她在这屋里也呆不久了。当心她嫁人时把你也给嫁出去。”

晨风苦着脸道:“大妹姐,我如今不叫木槿了。”

林佩瑜奇道:“不叫蒹葭,那你叫什么?”

晨风道:“蒙姑娘再度赐名,婢子如今名叫晨风。”

林佩瑜上下打量了一下晨风,道:“今日怎么了,连说话都怪怪的,脸色也难看。我说二妹,你可别老欺负丫头,小心将来出嫁时,一个也不愿跟你,让你一个人孤樵入人群。”

黄二姐气道:“一大清早起来,这死丫头就唣个没完,如今你也来训我,我今日冲撞了哪个神灵了?”

林佩瑜道:“我怎就训你了,蒹葭多好,一听就是个女孩,这晨风是甚意思我不知道,只是听着便觉怪怪的。你是识字断文的,给丫头起个名都好听好叫,那象我,长了十几岁,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

晨风见林佩瑜帮着自己,气儿又壮了,道:“可不正是,我叫蒹葭都叫了好几年了,如今叫这名字,姑娘说是好得很,可家中奴婢们哪个知道。姑娘就尽是拿我们当奴婢的开心。”

黄二姐发起狠来,道:“我自己的丫头我改个名字还不成了?还得去征得奴才们同意了?你愿意跟我便跟我,不愿意我现在就去跟安人说了,给你找个好人家,备份好嫁妆把人给嫁了,称了你的心,顺了你的意。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屋子里过,我谁也不要了,反正要了也没用,都时顾着自己,我这心事谁来问了?”说着眼眶就红了,扑在床上拥着锦被油泣。

这下子,林佩瑜楞了,晨风更是慌了手脚,立在边上便垂起泪来。林佩瑜将晨风拉到门外问话,晨风将刚才斗嘴的事说了,林佩瑜听得二姐起晨风这名字竟有深意,将晚日她与金学章相遇的事一印证,心中便自觉了然,对晨风道:“你且在这外面候着,待我与她说些私家话儿。”晨风哪还敢闹脾气?只得点头应是。

林佩瑜进得房来,坐在床头细抚着二姐的头发道:“看你,大清早的流泪,以后出门可要遇雨了。”

二姐儿头埋在袖里道:“以后再不出门了。尽是遇些烦心事。”

林佩瑜笑道:“怎的你一出门就遇烦心事。我只道除了我那冤家这乡里再没一个人物惹得起你呢,可不是,你的冤家还就来了。”

二姐听得这话,哭得更伤心。林佩瑜瞧见她腰间一对玉,用手勾起来细看,见那两块玉大小不一,上面雕的什么她也没看出来,只是看着玉色光润很是好看,分明就是一对儿。便用手来推二姐道:“你莫要哭了,这人都来了,玉也赠了,好事自然能成,你哭什么呀。”又道:“我以往看戏总是看得心里糊涂,你说《彩楼记》里吕蒙正是个穷秀才,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偏偏相爷的女儿就看上他了,他这样谋生都不会的人怎么就能中状元呢?《薛仁贵回窑》里薛仁贵倒是条汉子,可他一个下里巴人的,那相爷的女儿也就看上他了。你说就算是才子配佳人吧,为什么就总是千金小姐要配个穷汉子,为何便不是那贵公子配上个有才有貌的穷女子?要不就是唱个门当户对的也行,害我这些年为妹妹担了多少心。”

二姐听得心里糊涂,抬起头来含着泪问道:“你倒是为我担什么心?”

林佩瑜笑道:“担心你这般有才有貌,又是大户人家的千金,究竟要配个怎样的郎君呀!”

二姐臊红了脸道:“你倒不担心你自己。”

林佩瑜道:“我担心自己做甚?我一个穷人家的女子,上无兄长下无幼弟。父母还得靠我养着呢,我总得招个上门人来。原想着就我家这等家境,好男子只怕是招不到,招个没德行的我又不愿,没说的只好这样耗下去得了。那承想那冤家自己撞上门来,倒把我娶了去,那冤家倒是有些歪才,只是我怎么看也不是个佳人哩。我倒真担心二妹妹这般人才不知要配个什么人家好。还好,姻缘它自己就找上门来了,这还真是一出‘双玉奇缘’呢。比之那戏里唱的真,也比那戏里唱的好。”林佩瑜这番话说得真切,因黄大姐娶了个傻子,便是她自己能知天乐命,外人看着总要叹息红颜薄命的。

二姐皱眉道:“你这才当了几天秀才娘子,倒掉起文来了。什么‘双玉奇缘’,你也不嫌说了嘴酸。”这‘双玉奇缘’之说,确实是夏雨来教林佩瑜说的,为的是能更深地打动二姐。但这样文诌诌的话儿在林佩瑜嘴里说出来,虽含着情,却还透着别扭。

林佩瑜笑道:“我这秀才娘本来就目不识丁,掉个文出来自然是酸的。你知书达礼的,读一肚子诗书,做秀才娘才真般配。难怪金秀才要从府城里追到这里来。”

二姐道:“什么金秀才?”

林佩瑜道:“便是昨日赠你玉的公子哩。说不得,这金秀才还真是个痴情人,他自那日在东门楼外擂台之下见了你,心里便一直惦着,昨日寻到池塘边,与你在池塘边相会,虽说他与你见面不相识,却有玉与你配成双,你说这老天岂不是早有安排么?果真便是天定的一对良人。”

林佩瑜心中高兴,说得嘴儿溜滑,黄二姐却听得心中酸楚,起身来走到窗边,望着窗外一株木槿花出神。林佩瑜只当说中她心事,心中更是高兴。林佩瑜自小劳作于磨房之中,承黄二姐不计较她贫家愚女,向来交好,心中着实也承着她的情,但凡有好事儿不敢往自己身上想,一门心思只想着黄二姐,自她出嫁之后后,更是暗中代黄二姐担着一份心。皆因自古都道红颜薄命,二姐更是女中彩凤,只不知将来要栖在哪一枝。自见了金学章,见他人物丰神俊朗,风流倜傥,且家世功名具全,这世上去哪找这样的男子来配眼前这才貌双全的二姐儿?听得夏雨来说道金学章对二姐一往情深,她的心里已先乐工了花,此刻见二姐面朝窗外,还只道她羞于表露。

二姐怀着满腹心事,原有意要说与林佩瑜,如今却又难于启齿。原来二姐自幼长在深闺未见外人,这两年来虽常从偷偷外出,然一双小脚哪里能走得多远?无非也就在市井中看看热闹,所见之男子具都是粗俗之辈,哪里见得张君瑞、柳梦梅那等人物。她父亲又是个生意人,姐夫更是个痴儿,便只道天下男子具都如此。便信了先生的话,都道那风流才子是那一类落魄文人,寒酸腐儒编出来骗些酒粮的。自那日为姐报怨,骗出夏雨来于木仔园中,将他一番教训之后,心中痛快,自此三番两次只想找夏雨来的茬,他两人年龄相当,又都是一般狡诘性情,她正高兴棋逢对手,夏雨来却因柑园骗林大妹闻味惹起风波,林大妹逼婚上门,夏老太亲定儿媳。黄二姐代林大妹高兴之时,方知自己的一棵芳心也早丢落在失那冤家身上。林大妹嫁后,二姐深闺寂寞,更是情思沉沉,放眼这世上,却何处觅得堪与匹配的良人?再思林大妹为人豁达,且与自己情同姐妹,或可效那娥皇女英,二女共侍一夫,自已便吃亏做小,总胜似嫁个不知情识趣的俗人。夏雨来是个读书人,自然希望有红袖添香夜伴读,这等差事自然非自己莫属,日后夫唱妇随,便是做个二夫人又如何。只是这等话,却又去向谁讲?如何讲得出?父母见她神情恹恹,也知女大不中留,便放媒择婿,一时间媒婆几乎将黄家的门槛踏破,所说之人却全无一合黄家二老之意,黄二姐满腹心事说不出,心中更加愁闷,父母看在眼里,只加紧四处访寻良人,良人未访得,黄二姐美名却已远扬。求亲的人更来的多了,黄二姐烦不胜烦,脾气也日竟烦躁起来。今日林大妹前来,她还道这满腹心事可有个诉处,谁知林大妹所说的,与自己的心事竟是南辕北辙。这突来之事,可教她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只望着那一丛木槿花儿出神。

黄二姐心中烦乱,林佩瑜却犹自说道:“二妹妹是个精细人,长在大户人家,见识自然是有的。不象我是个粗人,什么都不懂,当初硬要嫁与夏秀才,只道他是个刁钻人,一肚子的坏水,嫁他尚有些无可奈何。进门之后看他读书作文,方知这功名难求,秀才也实在是有真本事的,便觉他是这世上第一等的人。至詹秀才与金秀才来家时,见了这二人,才知道这世上能人很多,还各有长处,可见人是比不得人的,一比还真能比死人。这金秀才,人品好,才貌好,家世也好。比起我那冤家只有好的。”

晨风在门外听得林佩瑜说话,“哧”一声笑了,隔着门墙道:“大妹姐看上金秀才,嫌起夏秀才来了。”

林佩瑜笑道:“你这死丫头,进来,我扇你几扇子,胡说什么呢。别人的再好,咱也就看一看,那能就想着。再说,娶我这么个粗人,我那冤家还委屈着哩。若不是我逼上门,他现在连正眼都不会看我哩。”

晨风在门外“咯咯”地笑。黄二姐也忍不住嘴角露出笑意。说道:“象你这般女豪杰,世间本就难找,夏秀才娶了你,是他的福气,也就你这般有豪气的人,才嫁得他。”说完神情又有些黯然。

林佩瑜道:“你道是他的福气,他却道是晦气呢,整日里那脸色,能把死人气活。”

晨风在门外道:“姐姐能逼他娶了你,能不能便逼他喜欢你呢?”

林佩瑜道:“尽说傻话,这喜欢哪有逼出来的?”

黄二姐心中猛然一动,大妹姐这话说得不错,喜欢哪有逼出来的,夏雨来与林佩瑜看来虽不甚相配,然而看林佩瑜神情舒展,哪里有夫妻不睦之象?古道好男娶丑妻,只怕果真有理。她这里情丝暗系,谁知他那里已是鱼水情深。只怕从来也未曾想起有她这个人来。既是这等,自己何苦痴恋于他。黄二姐情怀初开,未涉世事,只见了夏雨来,因他言语有味,样貌清秀,于那眉宇狡诘这外,自有一股书香诱人,与那一众乡野俗夫全然不同,便道他这等人物世间绝无仅有,将那芳心暗许,情种深埋。如今被林佩瑜一语说破,虽无醍醐灌顶之效,却也猛然有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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