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仁稚嫩的嘴角淌出血丝，揉和眼圈滚动的泪水，铺天盖地而来。老妈早没了分寸，用他身上那件小袄抹了一把嘴，落荒而逃。

进屋，老妈醒过神去看孩子，一颗小嫩牙无力地躺在牙床上“呻吟”，小孩已经翻起白眼。这场噩梦足以打灭一位足以染指当今社交圈的天才。那颗垂死的牙，所留下的空间，整个加剧剩余牙齿肆意滋长。首先是，原留地重新育种，在它还是小荷才露尖尖脚的时候，旁边和楼下的兄弟却误解，大家放下开完追悼会后的小弟弟于不顾，就开始领土的扩张。不管不顾，甚至不管里进还是外出，他的门面上不知觉泛滥一片狼牙，这注定刘义仁闯荡人生坎坷比别人多了一份苦涩。

如今，终于“尝鲜”大公司应聘的钉子后，再不用朋友同学指导，开始独自闯荡。不差三天，已经发现那是一件非常难堪的事。先别说本就没几家招聘广告，存在的、能适应他，称得上“工作”的公司也实在稀罕。毕业那年，大学生的傲气早没了，肚子却还留下娇气的余孽。脏的累的受不了，端盘子伺候人自尊心强，更别说老板的黑白眼。发了三天呆，还是狠狠对老爸说，跟你先干，有机会再“整”。

肖道文给他打来电话，他是刘义仁大学最好的朋友，去深圳杭州都是他联系的校友帮的忙。

“怎么回来了，杭州不错，风景好人也不错，怎么也比回你这个小地方憋屈好。”气馁话不好意思说，厚了脸皮撒谎说，老爸给联系了一份工作，乖孩子要回家守业。

“好吧，希望你一切顺利。”

肖道文的父亲是财政局一科长，送情送礼，毕业后就坐上办公室，享受起读报喝茶的清闲日子，刘义仁开玩笑，不怕长出蛆啊。他也笑，嗯，有点。说清闲也太清闲，毕业后，大家纷纷如惊弓之鸟散了，整天无事做，太闲也能把人闲死。

开工第一天，刘义仁以为跟老爸会轰轰烈烈的，电影里建筑工地上机器马达轰鸣，工人大汗淋漓，掳胳膊挽袖子的劲儿就令人振奋，没想到如此萧条，肃静。老爸的公司一年到头接不到几件工程，更别说是大工程，他的记忆还留在十几岁初中，老爸承包消防队几间宿舍，租来吊车，马达阵阵，家里家外到处都是穿梭忙碌的工人，小义仁还以为要开大会，家里就没来过那么多人。可没持续多久，老爸就让他与老妈拉了破推车把工地的木料往回家弄，说工程黄了，工人打架不干活，老爸叼了一根烟，没事地瞅热闹，站起身，拍拍屁股，告诉大伙：不干了，工程包人了。

别以为咱就是纨绔子弟，游手好闲，多余几天的精力，邻居老大妈让他去见贾楠。

刚相识三天，他就对贾楠说，去我家吧，意味就是看正眼了。小城市，一切匆忙，没必要去含蓄矜持。往家去，那是因为刘义仁是一个传统，墨守成规的男人。

贾楠没说，尾随到了家。老妈热情地油沏茶倒水，端来新鲜水果，忙碌炒菜做饭，热闹一天。她挺认真细致地应付一切，刘义仁觉得她亦默认。

他喜欢，平平淡淡，安宜舒适，如家温馨，那个珠光宝玉的女人沉稳乖巧，甚合他心。躺在怀里的贾楠脸颊诱红，已经过了三十的她还是少女般羞涩，攥紧柔润的发丝，嘴唇紧凑。他心口一热，低下头。她把脸一歪，甩向另一侧。

为什么？

她还是笑，对刘义仁的粗鲁似无异议。

原来，抱一个女人在怀，她的躯体柔软，象冰般融化了。

日子掐着指头数。老爸的公司时不时还有点小活小事，刘义仁去帮忙，心里念叨贾楠，总不踏实，二十多年自己就不是一个得女人缘的男人。

又一天无事，他打电话给贾楠，邀请去外边吃大餐。

那是家以烤肉知名的酒店，古朴云案，特制石板，浓郁茶铭。刘义仁惊诧，选择这个雅致地方，粗陋不堪的爷们也恍惚变成坤士。

烤肉的确香润爽嫩，味道出奇地好。一片片肉划过嘴唇，举杯饮酒，他已经不知方向。

留下吧，为我，也为你……我能养你。

他竭力寻找最恰当的字眼，期待把最深情的话讲给她听。她挽起袖子，轻轻在石板上抹一层油，小心翼翼铺开一片片肉。刘义仁的目光没离开她的手腕，她继续铺，依旧沉默。

你？

说什么？我不放弃这个工作，也做不了别的。……，你又能帮找到什么？

我……刘义仁差点抽自己一巴掌，他的工作还没着落，骗谁去。

一起离去，夜色华灯，丝丝凉意，他向前亦步亦趋，她独自跟后。

实在荒唐无聊，她既然不能放弃这个整日在外漂泊的职业，为什么还要与他粘糊？刘义仁回头，注意到她目视街道飞驰的车辆，满是眷恋与异样。

那是一束玫瑰，十八朵，花店老板也是一个年轻的女孩，给刘义仁打花，眼神充满羡意。眼圈闪烁荧光打动刘义仁，再加上两朵百合。

这束花他决定送给贾楠，有一天，贾楠拿出数年前的旧照片，一个皮肤黝黑、身材颀长的女孩伫立于公园栅栏前，右脚踩在横梁，肩胛两条长辫。芬芳的香气与妖艳的美姿，她配这束鲜花。

持花立于人群，他等待贾楠出现。

咳－－－一声悠长响亮的车铃，贾楠骑车掠过。

给……。刘义仁若无其事把玫瑰百合递给她，掩盖内心激荡不安。没错过她脸庞划过的压抑不住的惊喜，或许从未有人送过她玫瑰。

两天后，我要去南方……你送我？

刘义仁的心掉进黑洞。

几天后，他在候车室门口徘徊，远远贾楠拖拉一个巨大的行李箱，他忙奔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