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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2 / 2)

弄堂的尽头是一个破败的庵堂,只剩半掩的木门也摇摇欲坠,在将近夜晚的风中发出吱呀的声音。

朱谨惶顾了一番,深吸了一口气,一头扎进了庵堂的大门。

土崩了一半的观音像上蛛丝密结,原先华丽的纱帷落满了灰尘,残破不全的在穿堂的夜风里飘飘洒洒。

朱谨探出手,胡乱拨开了面前的纱帷,将要转出去的时候,听见了两个声音。

“从回来到现在,你都不讲话,做什么?”

“没有啊……没什么……”

“哼!从小看你长大,你的心思,以为我不知道?”

“好像你很老的样子似的。真是……”

“你还是老实说吧。”

“老实说了,我怕你生气来着。”

“生气?我生气能把你怎么样?”

“那我怎么知道。好了没有?”

“哪儿那么快!”

“你猜!”

“嗯……因为徐知诰?”

“师兄为什么下手那么狠?”

“我狠?呵呵,那个姓张的要杀你,我能不狠么?”

“你不要跟我绕圈圈,我跟你说认真的。”

“这次世子派我们来,虽然是为了助朱将军一臂之力,将扬州一举拿下。只可惜,这个老匹夫前怕狼后怕虎,忌惮徐知诰在润州的兵力,设计把徐知诰诓来,结果偷鸡不成,反倒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徐知诰是个厉害角色,让他驻兵润州,徐温可是走了一步好棋。只可惜赔上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怎么?徐知诰不是徐温的亲生儿子?”

“当然不是……”

“等一下,有人来了。进来吧。我知道你在外面。”

朱谨心里一惊,继而镇定了一番,提步进到了二人面前。

“是朱将军吧。”火堆边,东华裹着薄衾,冲着他的方向抿然一笑。

“你来了。”北宫翟不冷不热的寒暄了一句,一直没抬头,只是忙着缝补东华的外衣,“坐吧。”

朱谨迟疑了一下,于是往东华身边,要坐下来。

“离我师妹远点。”北宫翟抬头扫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些威胁的味道。

“不妨事,朱将军不是外人,坐吧。”东华稍稍挪动了一下位置。

“谢东华小姐。”朱谨很是尊重地一礼,坐了下来。

“朱将军客气了。东华只是一个小丫头,不必行大礼。”

朱谨一笑:“不敢不敢!东华小姐是七殿下座上客,朱谨岂敢怠慢。”

“算你聪明!”北宫翟咬断了连在衣料上的线,将银针放进针筒,扔给东华,“我好容易把你救出来,你还不离开扬州城,打算怎样?”

“张会谋已经派人从润州调兵进驻扬州,整个扬州城,连个苍蝇也飞不出去。”朱谨叹了口气,“我的家小也尽竭落在徐知诰的手里。唉……如知奈何?”

“我就说,你偷偷把徐知训杀了也就罢了。你非要去招惹徐知诰,请神容易送神难。”北宫翟没好气道,“眼下里,费了半天劲好容易把徐知训杀了,扬州城没拿到,反倒便宜了徐知诰。我看你在七殿下面前怎么交差。”

“虽然说,现在的状况并不好,但是,我方才路过知政府,分明看见里面已经乱成了一团。看来,徐知诰那里也出了什么大问题。”

“哼!他不是出了大问题,而是要死了吧。命硬的话,三天吧。他若是命比纸薄,今天晚上可就过不去了。”北宫翟翻了翻火上的烤鸡,“我的灭魂针可不是吃素的。我们就等着三天后,姓张的送他的棺材回润州吧。”

“既然徐知诰不是徐温的亲生儿子,我倒也不想杀他。”东华突然开口道,“我爹爹虽然死在徐温的手上,可是,跟徐知诰没有关系。杀徐知训,是因为他是徐温的种,又为害百姓,挡了世子的霸业。徐知诰,他是个好人。”

“东华……我真不知道怎么说你。”北宫翟有点火大,“只要他姓徐,只要他管徐温叫爹,那就是你的杀父仇人。你忘了你的眼睛是怎么瞎的么?如果你不是因为这双眼睛,早就是七殿下的妃子了,还用这样守着殿下,无望的复仇么?”

“如果不是徐知诰,死的人,就是我。”东华神情有些黯黯的,“是他救了我,我知道。只在一瞬间,他都能为别人着想,不伤及无辜,可以见到他的心。他不会是一个坏人。”

“东华,好人坏人不是你一句话说的清的。人也不是那么容易定论的。如果有一天,徐知诰阻挡了殿下的霸业,你要怎么办?”北宫翟冷哼了一声,“徐知诰凭着养子的身份,能在徐温家族里受到敬重,绝对不是表面上你看到的那么单纯,他谦恭委顺,背后为了什么,难道殿下没跟你说过么?”

“既然他救过我,我就理应还他一命。至于以后……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东华,你不要这么孩子气好不好!”

“东华小姐,这件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既然现在可以一箭双雕,你这是何必?纵虎归山,虎终究是要伤人的。”

虎终究是会伤人的……

东华的心里隐约有些不安,但似乎更多的是酸楚。她的直觉一直告诉她,那个能够舍身相救的男人,似乎并不是传说中的那么工于心计,那么的不择手段。她觉得,那是一种单纯,虽然自己的眼睛看不见,但是,她的心,却认定那是一种被人误会的单纯。也许,徐知诰本身只是一潭幽深但清澈的水,只是看这潭水的人都抱着猜疑和防备,所以觉得,那份清澈也是伪装出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