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听有人大声回应:“大胆,你是甚么人,敢学寡人言语,不怕杀头么。”
秦王骇然,便慌忙向四围看去,并无一个人影。他当下愕然,当转念一想,一定是这宫殿深大,以至回音,方才叹息一声道:“一定是回音,谁又敢学寡人说话。”
果然,又应道:“一定是回音,谁又敢学寡人说话。”
秦王又是愕然,回音当为他的声音,与他的声音应当一致,但这回音却略微深沉,显然不是自家的声音。秦王不语,兀自发愣,有些惊悚。
过有片刻,便听那声音出来:“陛下,你怎么不说话,臣一个人好是无聊。”
秦王大声道:“你是甚么人,既然知道寡人为大秦国王,还不出来跪拜。”
那声音道:“陛下,切莫心急,微臣即刻觐见,须臾便来,请稍候片刻。”
秦王很是烦躁,但听那声音极为恭敬,便有些傲然,想天下中人,谁不听从於他。
那声音又道:“陛下,微臣相貌丑陋,若贸然来见,恐怕吓到大王,以免大王迁怒。”
秦王想了想,道:“天下之人,各有不同,生身者父母,如丑陋之相貌,罪非在你,而在天赐。除非你是妖魔鬼怪,其他怪异,寡人不怕。”
过有半晌,那声音又传来:“陛下,微臣为鬼怪也,恐上有惧,还是不见的好。”
秦王心下好奇,听他言语,说自家是鬼怪,的确是很奇异。
秦王迟疑,将信将疑,道:“难道世上所说鬼怪神仙之事竟然真的存在么?”
那声音回答道:“陛下,世上之事,人难知全,神仙鬼怪,都是自然,没甚么好奇怪的。”
秦王暗忖片刻,方才道:“寡人少知,但请爱卿出来,让寡人一见。寡人很想知道,所谓的神仙鬼怪到底是甚么模样,是否真的那么可怕。”
那声音迟疑道:“陛下,请饶恕微臣的冒失之罪。大王身上王者之气太盛,将来一定会是三界内至高无上的统治者。微臣不过是一飘忽不定的野鬼,希望大王不要见怪。”
秦王哈哈大笑道:“寡人饶恕你方才的一切罪过,对你以后的作为也一概不咎,想不到一个鬼怪也对寡人如此恭敬,寡人很是欢喜。”
那声音欢喜道:“陛下,微臣现身了,在你面前三丈外。”
秦王便微微镇定胸怀,仔细向前看去,看这鬼怪到底是甚模样。毕竟孤单一人,心里难免有些恐惧,神情自然极为凝重。
三丈之外,忽然吹来一阵怪风,声音呜咽,鬼哭狼嚎,很是凄惨,直入人的心魄。
便见一道青烟平地而起,卷入怪风之中,原地旋转不前。青烟渐渐消散,影化其中,缓缓变成人形。秦王骇然,背后一阵冰凉,毛骨悚然。在仔细看去,与人相仿,但是缺少一颗头颅,项上甚么也没有。
秦王险些颓倒在地,不敢在看,想自家杀人如麻,怕过甚么,想不到遇到的鬼怪,却比天底下最可怕的一切还要恐怖。
秦王变色道:“爱卿,为甚么你是这个模样,你的头颅那里去了。”
那声音道:“陛下,臣的头颅被天帝给剁去了,自今寻找不到,不知下落了。臣有头也罢,无头也好,始终都是陛下的臣子。”
秦王大袖一挥,掩住眼睛,嗫懦道:“寡人不曾惧怕甚么,想不到,却很怕你。”
那鬼魂一怔,想了想,道:“陛下,微臣情非得已,如非天帝残暴,头不至於丢弃。”
秦王怔道:“天帝,何许人也,他为甚么要剁你的头颅?”
鬼魂叹息道:“天帝,人神鬼三界之大帝王也,万物难以敌之,皆为其属。微臣得罪於他,故头颅被剁,成了一个孤魂野鬼。天帝不道,苍生大乱,皆恨其残暴。而陛下为人界之领主,帝王之气最盛,如胜兵以伐,必定将其打败。”
秦王讶异,嘴巴张得大大,很是不解,问道:“人岂是上天的对手?”
鬼魂笑道:“人定胜天,所谓的神仙与鬼怪都是一类的东西,只不过是另外一种人,一种人类不知道的人,有着特殊能力的人。大王兵胜百万,寰宇之内,无人匹敌,何况天呢?”
秦王恍然大悟,道:“你是想让我起兵讨伐上天,天乃虚无缥缈,人岂能登及?汝之言语,玄之又玄,寡人不懂。”
鬼魂道:“陛下,你不想成为天地之间至高无上的主人么,只要你成为天帝,世界都是你一个人的。微臣愿意助陛下一臂之力,只求入得天宫,寻到我那一颗失去的头。”
秦王冷笑道:“你是想利用我不成?寡人为天子,已是天下之主了。”
鬼魂哈哈大笑道:“陛下,肉体凡胎,又不能长生不老,有何快活可言?我不过一个鬼魂,游荡天下,无人能管,而寿命与天同齐。若陛下成为神仙,方才有不死之身啊。”
秦王心神一荡,长生不老,人人都想,何况是万圣之躯呢?
鬼魂又道:“陛下,难道你不想让姜萦永远陪伴您的左右么?她为你吮吸伤口,以至剧毒侵入心脉,恐怕命在朝夕之间。人生太苦短,又怎能尽兴呢?”
秦王心下犹豫,问道:“那寡人现在身在甚么地方,为甚我来到这里?”
鬼魂道:“陛下忘记否?陛下身负重创,已经昏死,以至灵魂出壳,方能魂游这鬼殿之中。微臣见陛下的王者之气十分盛大,便不忍心陛下如此死去,故此,将你的魂魄截在此处。”
秦王骇然,问道:“寡人岂非要死不成?”
鬼魂哈哈笑道:“陛下,生死在一念,只要陛下不想死,那便死不了。因为人的意志是生命的灵魂,只要陛下足够坚强,便能超脱生死。”
秦王暗自吃惊,便慌忙用手摸了摸自家的脸面,但一摸之下,更是惊讶,因为自家的脸面与空气一样,甚么也摸不到,连一点感觉也未有。
秦王唏嘘道:“人世之间,生死无常,人生实在太短,有如梦幻泡影。想不到寡人也成了鬼魂,原来鬼魂之说,却有其事。”
那鬼魂道:“陛下,鬼魂者,乃自家心性也,能超脱肉身而存在。”
秦王想到自家也成了鬼魂,便不在骇然,只是问道:“寡人如何能还魂魄於身内。”
那鬼魂笑道:“陛下,我便是来送陛下回身的,只要陛下有勇气便可以。”
秦王哈哈一笑,大声道:“寡人若无勇气,何以征服六国,合天下一也?”
鬼魂飘然前来,大声道:“陛下,如果死而复活,十年阳寿而已,如伐天代之,则身不亡而立万年也。请陛下三思。”
秦王寻思片刻,不在言语,伐天之事,非同一般,人真又岂能与天斗?
鬼魂哈哈笑道:“微臣也不为难陛下,只因为时机未到,若陛下想得清楚,一定会亲自寻找微臣的。微臣好鬼做到底,在告陛下一事。”
秦王疑惑道:“甚么事,寡人很想听听,但请讲来。”
鬼魂道:“姜萦为陛下吮吸毒血,命在朝夕之间,鬼魂游荡身躯之外。陛下为真龙天子,自然逢凶化吉,而姜萦终究是一黎民,无人能佑。若救她性命,须解其毒,而其毒非为中原之毒,乃为南越之蛊鸩,蛊与鸩之合,加之浓露,毒其剧也。陛下,解毒之法,以毒攻读。只需要羌瓠叶与麒蟥胆。不过,取得这两样东西一定要花上很长的时间,必须先为她蓄命,蓄命之法,在於陛下的身体。”
秦王问道:“是甚方法,请讲来,只要能为她蓄命,寡人愿意以身相试。”
鬼魂叹息一声:“陛下,贵为大秦国王,山珍海味,何未吃过,您身上的血,便如麒麟之血,精华而如天露。只要姜萦每日汲取陛下少许血液,并合以甘露,方能蓄命。”
秦王幽幽道:“能救她性命,寡人做甚么都是心甘情愿。”
鬼魂大笑一声,道:“陛下,重情重义,人世之豪杰,微臣敬佩万分。”
秦王眼里痴痴,微微叹息一声,将头低下,神色又喜又悲。“
鬼魂大声道:“陛下,如此有情有义,何当称为‘寡人’。寡人者,寡情寡德,实在不配陛下。陛下,如今天下合一,七国土地,皆归一人,应当改制了。“
秦王欢喜道:“寡人正是此想,古来之人,岂比寡人之功绩?“
鬼魂哈哈大笑道:“陛下,想成大事,便要做非常之人。微臣不削多说,陛下心内明了便可以。陛下,原神应当归位了,还是尽快赶回罢。”
秦王问道:“但不知道我如何能归还入自家体内?”
鬼魂哈哈一笑,便听天崩地坼一般的震荡声,秦王慌忙向后一退,不料身子竟然随地晃动起来,险些摔倒,情急之下,双脚灌力,方才站定。秦王向前看去,只见鬼魂身前,赫然出现一道极大的裂缝,宽有丈余,不知深浅。
秦王上前两步,向裂缝看去,一望之下,竟不见底,登时心惊肉跳,不禁骇惧。
鬼魂笑道:“陛下,你要你跳将下去,便能转回自家的身体之中了。”
秦王目瞪口呆,如此幽深的裂谷,纵身而跳,岂不跌成个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他又一转念,既然自家已是鬼魂,当是无痛无苦,即便身灭,也要试他一试。自家若是惊慌恐惧,岂不是让这个鬼怪嘲笑自己软弱不堪。
他当下大笑道:“不就是一个裂谷么,有甚可怕之处,纵然深不可测,又是如何。”
鬼魂大声道:“陛下豪气冲天,在下十分钦佩,不过,里面有怨鬼无数,瘴气十足,又有狼虎怪物,僵尸骷髅,若一个不小心,便是万劫不复了。”
秦王又上前两步,看深谷情景,只见一种奇异的青烟在裂缝前围绕,并发出呜咽的声音,显现怨气十足,让人心内发憷,两边怪石嶙峋,在幽明之间闪现出一种奇妙的气氛,直入人的心魄。
鬼魂大声道:“陛下,纵身一跳,甚么也不去管,便甚事情也没有。”
秦王心下本来恐惧,但想到已经是鬼魂一个,还有甚么好怕的。
秦王正色道:“生死在於天命,人又岂能算定,生也罢,死也好,寡人已经是一鬼魂,还怕甚么?若真是天命所归,寡人一定不会有难。“
鬼魂哈哈笑道:“陛下,那便请罢。“
秦王问道:“寡人有一事很想请教,不知可告否?“
鬼魂道:“不须你消说,微臣已经猜想到,一定是微臣的姓名。陛下,臣乃轩辕嵬葵,旧日黄帝之臣子,颛顼之傅也。臣死为鬼魂,游荡三界之内,随心所欲,只要陛下想见微臣,微臣便能出现,因为轩辕嵬葵完全可以洞察大王的心性。“
秦王叹息一声道:“轩辕嵬葵,为甚么史书之中别无记载呢。“
轩辕嵬葵道:“陛下,时间紧要,这些事容臣以后再说。先请还阳,否则错过时机,便真是沦於万劫不复之中了。“
秦王微微一笑,镇定心神,道:“寡人就此别过,但请保重。“
轩辕嵬葵哈哈一笑,道:“伐天之日,便是我们相间之时。“
秦王唏嘘一声,不在言语,只是长吸一气,微定心神,将双目紧闭,而后纵身一跳。他心道:“伐天?寡人如何伐天?寡人连翅膀也没有,又如何飞上天去呢?”
秦王只觉一阵强烈的眩晕,眩晕让他失去一切的感觉。
秦王猛地坐起,一身冷汗,兀自发呆,口里喃喃道:“伐天,伐天。轩辕嵬葵。”
就听有人小声道:“陛下,一定是做了噩梦,醒来便好了。”
秦王慌忙向前看定,只见一个人正恭敬的站定一旁,十分规矩。那人个子很是矮小,样貌丑陋不堪,不过胡子极重,髯须垂下一尺,显得这人十分清癯。
秦王镇定心神,长长吐出一口气,颤声道:“夏无且,寡人困於梦魇,几如真境。”
夏无且正色道:“陛下伤势过重,身遭数创,血流殆尽,故有邪魔入侵,不足为怪。”
秦王呆怔片刻,道:“寡人方才之所见,竟为一梦?如真如实,非为虚幻,如何是假?”随即问道:“夏太医,寡人方才真的是在做梦?”
夏无且应声道:“陛下,您一直昏睡不起,方才见到一切情景,皆是外邪入侵所至。”
秦王毛骨悚然,若是一梦也罢,不足为怪,若是梦里有真,便真是见到邪魔了。
夏无且微微一瞥秦王,眼见他神色异常,脸色苍白,几无半点血色,便心下奇怪,口里说道:“陛下,身负重伤,神智不清,故能梦见外邪,只要多加休养,便能安好。”
秦王道:“夏无且,寡人福星也,旧日,荆柯险些要我性命,多亏君挺身而出,与寡人共同将他戮杀。今日,又救寡人於生死之间,寡人感激不尽。”
夏无且慌忙道:“陛下,臣为大王之臣子,理应为大王赴汤蹈火,此乃分内之责。”
秦王轻咳一声,将身上的锦衾推开,便要下床,想是伤口未愈,一时疼痛起来,险些昏厥,便又躺定,不敢在动。
夏无且惊慌道:“陛下伤口未合,需要多加休息才是,只要好生修养,很快便能恢复。”
秦王眉头一皱,很是不快,想自家何时有过如此窘迫?若非姜萦相救,恐怕身尚不如此。他便问道:“姜萦身在何处,是否醒来?”
夏无且低声道:“姜萦与陛下一样,沉睡七日,不过,尚未醒来。陛下与姜萦中的是同一种毒,然,这两种毒在男女身上的效果截然不同,恐怕,姜萦姑娘一时难以清醒。”
秦王一呆,问道:“那她岂有生命之险?是不是要寡人的血液来补养她。”
夏无且迟疑道:“陛下如何缘知?姜萦身中蛊鸩奇毒,加之本性为阴寒之气,故毒性更是厉害,解救之法,以毒攻毒,取其克星,方才有一线生机。不过,羌瓠叶与麒蟥胆很是稀少,若要寻到,并非容易。”
秦王头略微一痛,想起梦中鬼魂也是如此说,便心下疑虑,莫非方才并非是梦,难道自家真是见到了鬼怪?
夏无且继续道:“陛下,若要延长性命,需要以至阳之物滋补,与其寒毒相互纠缠,但这天下之间,惟独陛下的阳气最是盛大,而陛下之血液有含无限精华,方才能延缓其性命。”
秦王叹息一声,道:“也唯有此法了,否则如何救她?”
夏无且正色道:“陛下,乃万金之躯,真龙天子,岂能自断其血脉,喂养於一草芥?而陛下身又重创,血流殆尽,身体自顾不暇,怎能在出宝血?”
秦王大声道:“寡人怎能亲眼看她死去,於心何忍?能救他一命,寡人甘心情愿。”
就听有人大声道:“陛下,万万不可。”
秦王微瞥一眼,只见李斯正入寝宫之内,向他身前走来,脸上一片惊慌的神情。
秦王冷笑道:“李斯,你来的正巧,寡人有事问你。”
李斯恭敬站定,正色道:“陛下,微臣洗耳恭听。”
秦王冷哼一声,道:“丞相大人,寡人兵何将何,势何气何?”
李斯道:“陛下,秦兵百万,势破长天,折冲寰宇,所向披靡,每战必胜。而将有王翦、王贲、蒙敖、蒙恬等,皆是忠心耿耿,千古难得的姜伶。故,大王势比天而洪其大,气入云霄而广其远,六合尽灭,天下归一,万古未有之功绩,皆为大王之成。”
李斯阿谀很是高明,秦王听闻,不禁飘然,古今帝王,何人能及?
李斯神色自然,又是说道:“大王,功高盖世,天下景仰,土地万里,天下一人。北抵河北,南接大江,西临渭水之源,东尽大海之滨,五岳十水,万城千池。”
秦王飘然,又问道:“丞相,寡人言语何?”
李斯道:“大王乃大秦国王,玉口金言,人臣尽其劝,然不能阻也。大王,权在一身,我等皆为臣子,当完全服从,不敢向悖。”
秦王哈哈大笑道:“既然如此,寡人决定用自家的鲜血救美人性命,你便是不反对了。”
李斯一怔,方才恍然大悟,自家不过阿谀几句,却将秦王的借口给送到了。李斯低声道:“陛下,臣子不敢向悖,然能劝之。夏太医乃神人也,医术精妙,取血之事,当完全服从於他,以便陛下不受伤损,而那姑娘也能得救。”
秦王欢喜,点头道:“丞相之言,寡人谨行。”
夏无且沉吟道:“羌瓠叶产於闽中地,羌麒蟥胆产於陆梁地,想要取得这两样东西,必须南下百越,方才能行。”
秦王叹息一声道:“百越属於蛮荒之地,瘴气十足,又多丛林竣岭,族人凶悍异常。楚有江南数百年,未尝降服那些蛮人,是很强劲的对手。”
李斯奏道:“陛下,闽中地为旧日越国之地,东越瓦解,势力分散,倒是不足为惧。而百濮陆粱之地,懊热难当,到处丛山峻岭和恶雾毒虫,非易得也。旧日蚩尤之后,骁勇凶悍,比北之匈奴更是有过。为一女人,而征险恶之地,非明智也。”
秦王怒气冲冲,大声道:“寡人决定,南征百越,只要能救姜萦性命,寡人不惜一切。”
李斯不敢出声,心下踌躇,他知道秦王脾性,只要是认准之事,决不回头。
李斯想了想,道:“陛下,百越土地广袤,比秦大也,征发之事,容臣等商议,权衡利弊,然后再由陛下决策。”
秦王瞪他一眼,将手一扬,便凭他筹备,道:“李斯,寡人征伐百越,非为一女人,而为大秦基业,将一芒刺拔掉,岂非不好?”
李斯一身冷汗,秦王言中有语,不过是警告他千万不要胡乱与外人去讲。如果天下人得知秦王为一个女人而讨伐百越,颜面何存?
秦王喃喃道:“姜萦,她不知怎样了。”
秦王暗下用力,猛一起身,方才坐定,想是用力过大,伤口异常疼痛。
夏无且慌忙道:“陛下伤势严重,应当谨慎,免得伤口迸裂。”
秦王微微一笑,将被子摊开,小声道:“寡人惦念姜萦伤势,想看他一看。”
李斯连忙上前,跪倒在地,慌忙道:“陛下,伤势未合,恐外侵风邪,千万不要乱动,以免龙体有损。”
秦王哈哈大笑,道:“李斯,寡人无碍,你知道寡人的脾气,只要是想做的事,便一定要做下去。姜萦因为救寡人而受难,寡人岂能安心?”
李斯起身道:“陛下,既去探望姜萦姑娘可以,臣一定要亲自护送,以免陛下伤势加重。”
秦王微微点头,李斯便搀扶他下榻,并穿上龙袍,前往姜萦暂住的宫殿。
秦王心内不安,不由眉头紧锁,长长出了一口气。
李斯心思缜密,往往能洞察大王心性,早已猜测秦王必定探望姜萦,便将她安置在秦王寝宫的附近一个宫苑,省得秦王多费脚力。
不出多时,秦王已到姜萦寝宫之外,只见门正关合。
秦王颤动双手,将门轻轻推动,缓步入内,就见姜萦正昏睡在锦榻之上,声息极微。
姜萦脸色苍白,形容憔悴,眸子紧合,唇为淡紫,一点声息未有。素手正垂在榻外,宛如死人。秦王心下一凄,神情呆怔,便愣愣站定不动,魂不附体。
夏无且叹息道:“绝代佳人,倾城倾国,想不到憔悴到如此地步。”
秦王心道:“姜萦啊姜萦,寡人为活你性命,决定不惜一切代价。只要能让你醒来,寡人以身相代,又有何妨。”
李斯低声道:“上天佑之,姜萦一定会苏醒过来。”
秦王微微俯下身子,拉住姜萦的素手,紧紧握定。一股凉气直窜手心之内,秦王的身子不由一颤。
秦王唏嘘道:“姜萦,想不到你虚弱到如此地步,全是寡人害了你。”
夏无且低声道:“陛下,姜萦身体本来性寒,加中阴毒,故冷气萦绕。她七日之内未进滴水,身体方才如此憔悴,若再不加救,恐性命难以保全。”
秦王道:“寡人以血养之,只要有一线生机,便不能放弃。”
情急之下,将右手食指塞入口里,用力一咬,登时鲜血流出。然后,再将食指插入姜萦口内,释放血液,血液便顺着喉咙往肚中流淌。待到血凝之时,又将手指拔出。
秦王注视姜萦良久,眼睛看得痴痴,神情中流露出自然的伤痛之情来。
想不到,只不过是一夕之间,自家心下竟然无法割舍姜萦,如许之爱,刻骨铭心。
那些嫔妃,不过是爱慕他的权势,如何真的在意於他,岂能对他真心?而与姜萦共面生死,这种情意,方才是他难以忘怀的。
秦王退出门外,仰望上天,只见天色湛蓝,两只大雁齐飞,在宫殿上方盘旋。
秦王呆呆望去,凝立良久,不愿离去,生怕姜萦别她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