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大哥,你讲的话好有学问,我真的好崇拜你!”
一脸花痴像,屈衡渊有被打败的感觉。
一直到饭局结束,俞虞希都不再有之前特别的表情,仍是些不懂装懂的幼稚言论,崇拜偶像式的做作笑容,屈衡渊想,他一定是看错了。
买单前,阿姨强烈的暗示他定出下次的约会时间,他假装没有听懂,还故意说:“如果有缘,我们一定会再见面。”之类的话,他可不要和一个无趣的富家千金牵扯。
于是他抢先付了帐,准备就此结束。在大家都站起来的那一刻,忍不住心中的好奇,他觑了俞虞希一眼,却马上震慑住,他打赌这一次绝对没有看错,他居然发现她眼底有如释重负的解脱感,即使只是一个小小的眼波流动,但他就是知道由那只不是很大、眼尾上挑的眸光里所传递的讯息,而那个表情让她很不一样。
“屈大哥,我的妆花了吗?”走过屈衡渊面前,俞虞希用只有他听得见的音量说完,扬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
屈衡渊僵立在当场,今晚第一次听到这么娇媚的声音,简直能揉出水来,由俞虞希嘴里发出显得太诡异,怎么跟她今晚的表现完全不一样?
“你……”
俞虞希扬起嘴角,在父母亲身旁,回复她今晚一直保持的做作。“屈大哥,我们有缘再见。”顺便行个日本小女人最恭敬的九十度大礼。
她……屈衡渊搞糊涂了。
俞虞希这个名字没有在屈衡渊心里停留多久,因为她就算有一点特别,也只是一点而已,更何况中等的姿色,如果没有特殊的味道,在他脑海中很难留下印象。
可能是工作环境把他宠坏,他身边美丽的模特儿太多了,而女明星们为了得到他的青睐,能够穿上当季最流行的设计,更是蜂儿见到蜜似地缠在他周围,于是“sekki”的办公大楼,简直就是美女的集散地。在这种情况下,实在不能怪他眼中没有余位留给上等姿色以外的女人。
于是,他早忘了俞虞希,如果这辈子没再遇到她的话。
偏偏这一晚,屈衡渊来到“无象剧团”看练习剧,他是这个剧团的长期赞助人。当初在大学时,他对戏剧有一股狂热,于是和几个志同道的好朋友组成“印象剧房”,也就是“无象剧团”的前身。可是不久后,他放弃了,当个纯粹的欣赏者,因为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放不开,没法让自己的肢体语言发展到极致,这样是成不了气侯的。
于是他转换战场,投入另一个自己狂热的领域,也是自己学习的本科——服装设计,毕业后在巴黎继续深造,并崭露头角,受当代设计之父hermes的赏识,提拔为国际知名品牌“sekki”的第三代首席设计师,一时间屈衡渊的名声响遍国内,只因为以一个外国人的身分在巴黎窜红,带给国人莫名的虚荣感,不少官夫人名流、当红影明星,都以穿他的设计为荣,再加上屈衡渊天纵英才,设计灵感源源不绝,他们根本不害怕在台湾这个蕞尔之岛上,看见别人身上穿着同自己一样的衣服,所以他的设计席卷国内服装界,造成不小的风潮。
即使他不再投入戏剧,却对昔日战友全力支持,小剧团维持不易,尤其若没有财务上的帮助,很容易陷入解散的命运,他以企业家赞助文化事业的观念,长期支持剧团,使得好友能全力为艺术作努力。今天,他即是受“无象剧团”导演靳韦邀请而来。“屈大,你来啦!”剧团灯光兼副导小叶一向这么称呼屈衡渊,然后称呼导演靳韦就叫靳大,他算是剧团的元老级人物。
“怎么不见靳韦?”屈指一算,他们也有半年不见了。
小叶做个鬼脸。“我们靳大还在做最后一次检查,真是的,明明只是一出练习剧而已,他认真的态度令一些新进小毛头战战兢兢哩!”
屈衡渊露出会心一笑,靳韦就是这么认真的人,对戏剧投入所有的生命,无法忍受一点点的瑕疵。
“今天要挑出年度公演的演员吧?”
小叶点头,神情中很兴奋。
“今年的公演阵容最坚强,团员们习翼渐丰,表现愈来愈好,我已经在期待了。”
“瞧你自夸的。”屈衡渊绽出迷人的笑容,也觉得与有荣焉。
后台传唤小叶的声音传来。他只好抛下交谈甚欢的屈衡渊,象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说道:“你等一下注意一朵花,她可能就是我们年度公演的女主角喔!”说完,还比着大拇指加强语气。
“一朵花?”屈衡渊思索着,如何表现出花呢?他可得注意一下。
屈衡渊闲适的走向观众席,灯光亦在此时熄灭,舞台乍亮,专业的舞台剧演员陆续上演着故事。
“无象”不走传统戏剧路线,靳韦喜欢以肢体表现代表语言,所以整出剧多半时间都是沉默的,一个演员的成功与否就在于他可不可以诠释自己所扮演的角色,这中间的历程包括太多严格的训练。
忽然地,他的目光被一朵“花”吸引住,那个女演员毫无疑问是饰演一朵花,全身的摆动充满言语:花的费力出芽,细细整理花苞期待开放,盛开时窒人的灿烂,慵懒的、陶醉的享受暖日,最后更是随风摇曳起舞,在风中落下一身缤纷的花瓣……
“自在飞花轻似梦”,这是跃进他脑海里的第一个念头,她表现了一朵如花般的美梦。
屈衡渊惊讶于她肢体的表现,她不必穿着花的戏服,只需用身体的律动与脸上丰富的表情便清楚的传达一朵花,进而表现出导演所要的,用花喻示美梦与理想的诞生与殒落,无疑的,她是优秀的演员!
但最令他惊讶的不是这个演员的表现,而是对她有一股熟识感,他见过她的,只是忘了在哪个场合。
他苦苦的追忆,无奈的是怎么也想不起。中场休息时,他藉着灯光翻看手中的节目单,急急在演员表中寻觅,突然“虞兮”二字跳进他的眼帘。
“虞兮,虞兮,好熟的名字。”他迷起眼,英俊的脸庞因思索而紧绷,然后,他不可置信地猛盯节目单上的照片,没错,她是“俞虞希”,那个富家千金!照片上的俞虞希露齿而笑,细长的丹凤眼斜飞插入发鬓,神采飞扬,灵气流转,干净的气质就象邻家女孩,与当日见到的“本尊”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他肯定舞台上的“虞兮”就是他认识的“俞虞希”,只是舞台上的她不用任何语言就传达出千言万语,脸上展现生命的光华更是灵动得出奇,尤其是含苞开放的那一刻,她真的好美!宛如歌咏生命的女神,而她对戏剧的热诚与喜爱,毫不保留地表现在脸上。
望着照片发呆,这个“虞兮”轻易撩动了屈衡渊藏于内心深处的私密角落,那是没有人进驻的地方。当初沉迷于戏剧,就象舞台上的人儿那么狂热,他一直深深相信,能用肢体的表现代替复杂的语言,是最迷人而美丽的,由于自己无法达到那种全然陶醉的放松的境界,所以他沉迷于能控制身体的人。这个俞虞希是个中翘楚。
居然在一瞬间,他被一个女人攫走所有注意力,这个认知,让他深深迷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