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江莲忐忑不安地跟在张丹的后面去见未来的公婆,准备在未来的公公婆婆面前接受他们挑剔的目光和无微不至的询问。她心里突然生出一丝怯意。他的父母能接受一个比他们的儿子大4岁的儿媳妇吗?
张丹似乎看出了她的顾虑,他笑了笑说:“你放心吧,你的年龄和身世我都对父母说了,他们都没介意。他们说:只要人品好,两人相亲相爱,这些都不算什么。”
年龄的差距和出身的贫寒真得不算什么吗?虽然张丹说的很肯定,可江莲心里还是一点自信都没有,她甚至后悔不该答应张丹。如果张丹的父母不喜欢她怎么办?她的心里象装了个小兔子似的,突突突跳个不停。
张家是一套装饰的很豪华的住宅,客厅里铺着大理石的地面上光亮明洁,可以看见人的轮廓照在上面的倒影。他们进去的时候,张丹的父母正坐在沙发上看一部电视剧。张父穿着一套灰蓝色的西服,脚上穿的是一双咖啡色皮质拖鞋,张母则穿了一套浅蓝色的羊毛套裙,一双很漂亮的手工编织的工艺拖鞋很随意地套在她的脚上。见他们来了,她很及时地将电视的音量调低。
张丹的父亲和张丹一样长得高大键状,五官和脸型和张丹如同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只不过他那张娃娃脸不像张丹的那样幼稚天真,那上面堆满了早已熟透了的成熟,但却给人一种很随合很易亲近的感觉。江莲觉得他很面熟,似是在哪里见过。
张丹的母亲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个头不高,五官也很平常,但却天生一种富贵相,她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给人一种城府频深、难以接近的感觉。
江莲恭恭敬敬地叫道:“叔叔好!阿姨好!”
张父温和地说:“坐吧。别客气。”
江莲和张丹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江莲拘谨地将双腿紧紧并拢,全没了平日的随意和潇洒。
张父说:“听丹儿讲,你从小就没有父母,是和外婆长大的。”
“是的。”江莲的心突突突地跳了起来。“听外婆说,我还没有出生,我父亲就出车祸去世了,母亲生我时又难产大出血,生下我不久也去世了。”江莲又一次重复着她对张丹说过的话,这样的话她不知对世人说过多少遍。过早饱经生活艰辛的江莲已知人情世故的可怕,她从未对任何人透露过她是私生女,她以孤女的身份出现在形形色色的人们面前,用她不幸的身世换取他们或多或少的同情和怜悯。
张父叹道:“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一声叹息听得江莲好感动。突然,她觉得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他。对了,她想起来了,在电视上。他是市长!
“您是……”她惊叫一声,嘴张得大大的,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张丹的父亲正是副市长张明尧。
张明尧仍然是温和地笑笑,将桌上的糖果盒推到她面前:“吃糖吧,孩子,你过去一定吃过很多苦,你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你就把我们当作你的亲生父母吧。”
一席话说得江莲泪水涟涟。她情不自禁地叫了声“爸爸!”就呜呜地哭了起来。
张明尧伸出厚重的大手轻轻地拍了拍江莲,不知为何,他一见到江莲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仿佛在哪见过这个姑娘。
一种从未有过的温馨透过肌肤渗透江莲的心房,二十五年来,这是她第一次喊爸。有谁知道一个孤女看见同龄人依偎在父母膝下撒娇时她心中的那份凄凉和渴望。如今,她在赢得爱情的同时也赢得了父爱。而且这个父亲不是别人,是本市的市长,她未来的公公。巨大的幸福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她伤伤心心地大哭了一场,用泪水将二十多年来无父无母的痛苦洗涤得一干二净。
从张家出来后,她埋怨张丹:“你父亲是市长,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张丹冲她做了个怪相:“怕吓跑了你呗。”
自去了张家后,江莲就成了张丹家的常客。她视张丹的父母犹如亲生。张母虽然对她不似张父那样热情,可也客客气气,犹如未来的婆婆,在彬彬有礼的外表下有一种本能的矜持和稳重。只是遗憾的是张父经常不在家,或者外出开会、或者出国考察、干着永远也干不完的公事。
这天江莲又去了张丹家,丹的父母都外出不在家,两个人在宽大漂亮的客厅里拥抱亲吻了许久,张丹仍搂着她不肯放手。张丹火辣辣的眼睛里射出一种可怕的激情,他猛地抱起江莲,走进他那间亮着桔黄色灯光的卧室。
“丹,别这样。”江莲本能地拒绝着,手脚软绵绵的,浑身没有一点气力。当张丹把她放在床上,慌乱笨拙地用手解开她的衣扣时,江莲突然听见空中传来外婆的声音;“莲儿,无论什么样的男人,无论他怎样甜言蜜语,记住:千万别失身。你妈妈就是不听我的话才吃尽了苦头。”外婆不合时宜的教诲使江莲一下子从梦幻般的激情中惊醒,她用力按住他的手:“不,丹,不要这样。这一天应该留给我们的新婚。”
张丹笑了:“什么年代了,你还这么古董。”
江莲正色道:“张丹,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张丹对她做了个怪相:“我可管不了那么多了,我今天就是要你,否则我会死。”
张丹迫不及待地对江莲发起了一个男人欲征服一个女人的强烈进攻。江莲不知道这个小她4岁的男孩哪来这么大的气力,他居然不怕她生气要与她提前品尝伊甸园里亚当和夏娃曾偷吃过的禁果。在张丹狂热又充满了激情的进攻中江莲的抵抗显得力不从心,外婆的教诲瞬间成了一道已褪色的旧时风景。管它今后结局如何,反正该来的迟早都要来。江莲不由自主地放弃了她的抵抗,给了张丹一个冲锋陷阵的绝好机会。江莲终于和张丹——这个强迫她接受他的爱的小男孩——全力以赴地完成了由金童玉女到男人女人嬗变的全部历程。
激情消失后,江莲十分后悔,外婆的话又一次在她耳边响起:你妈妈就是不听我的话才吃尽了苦头。当年,妈妈怀上她不久就被那个负心的男人抛弃,怀有身孕的母亲忍着巨大的悲痛生下了她。她的生命让母亲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她真担心,母亲的悲剧会在她身上重演。她越想越害怕,捂住脸哭了起来。
“莲姐,你怎么了?”张丹惊恐地望着她,先前角斗士般的勇气荡然无存,他的脸上又恢复了憨厚可爱的大男孩的模样。
江莲仍是哭。哭得伤心欲绝。
“丹,不许你变心!不许你抛弃我!你若抛弃了我,我就杀了你!”
“你胡说什么!你这个小傻瓜。我怎么会抛弃你呢?我恨不得和你融化在一起,今生今世永不分离。呶,骗你是小狗。”
张丹说着把两只手放在耳旁做了个很滑稽的小狗模样。江莲被张丹逗得破涕为笑,外婆的教诲和母亲的不幸统统被抛到了脑后。她相信眼前这个充满了青春活力的小男孩不会将她抛弃。再说了,现在世代不同了,就算他把她抛弃了,她也有足够的勇气活在这个世上。她不会像妈妈一样因贞操的失守痛苦不堪,在悲悲切切的自艾自怨中给人生画上一个悲苦的句号。
张丹的家成了他们温馨的港湾,只要张丹的父母不在家,他们就会在这个温馨的港湾中停泊。好在大四的功课本来就不多,尤其是论文答辩后,他们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寻欢作乐。直到有一天,江莲发现自己没来例假才如梦初醒。
江莲惶恐地对张丹说:“丹,怎么办?我怀孕了。”
张丹先是一怔,随后惊喜地大叫起来:“哇!我要当爸爸了!”
江莲嗔道:“叫什么,羞死人了。未婚先孕,你叫我今后怎么见人。”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哎呀,你哭什么?”张丹又夸张地叫了起来,“不就是还没办结婚证么?反正再有一个多月就毕业了,一毕业我们就去办结婚证不就行了么。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不信你明天就把孩子生下来了。这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你应该高兴才对。”
见张丹如此说,江莲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外婆得知江莲未婚先孕气得老泪纵横,她一次又一次地提起了江莲的母亲,唯恐女儿的命运又落在外孙女的头上。当江莲将鲜红的结婚证捧在她面前时,外婆破涕为笑,一个劲地夸江莲运气好、有眼力,并说:“未婚先孕的孩子,十有九个是人精。”在外婆看来,出身贫寒并有着不光彩身世的外孙女能当上市长的儿媳妇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弯了一辈子腰的外婆终于在街坊邻居的面前扬眉吐气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