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
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一辆摩托车,它就停在警长所开的那辆警车的旁边.车子上坐着两个人,仿佛是一男一女.但是看起来总是让人觉得那样奇怪,后面那个女人的头以一种很古怪的姿势越过男人的脖子向前张望着,正常人是不可能做到的,因为除非那女人的脖子长达半米.一定是我搞错了.我把脸贴近窗户的玻璃,我能感觉到桦和我一样好奇并且也凑了过来.这时候我终于看清楚了,我没有搞错,那个女人的脖子的确很长,看起来已经远远超过了半米,她的脖子又细又滑地地像蛇一样缠绕在那男人的脖子上.
我看不清它们的表情,不是因为天黑,也不是我离他们过远,而是它们的脸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了.毛茸茸的东西从她们脸上的每一个缝隙中钻出来,在微微的夜风中飘荡.它们的下体呢下体不见了,只有半截身子,下半截….哦,老天,它们和摩托车融为一体了!
摩托车铁质的外壳上也长满了那些毛,有些毛脱落了,脱落下去的地方给人看到的不是油漆或者是铁锈,而是带血的,腐烂的肉!
它们的头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纠缠着,吃吃地笑着,冲我们吃吃地笑着.
砰地一声,一只手沉重地拍在我脸贴近的玻璃上,那是一只长满菌丝,带有粘稠液体的手.昨天晚上的那些东西,又回来了.
我几乎吓得跌倒在地,而桦却失声惊叫.我抱住了她,她在瑟瑟发抖.
“别出声,你们没有听见我说吗这回怎么办!”警长吼道.
一瞬间,更多只手伸了出来,拍打着我们的窗户.这些手应该是从窗户下面伸出来的,恐怖的是,无论这些手伸得多高,我都只能看到那些光滑的,被异常拉伸的手臂,却看不到伸出这些手臂的人.
那些手臂有节奏的,或者是杂乱无章地拍打着玻璃,砰砰的声音让人毛骨悚然.
我把桦紧紧地搂在怀里,我知道即使有恐怖的东西冲进来我也未必能保护得了她,但我不由自主地做了.我建议着警长从后门绕出去,后门也许不会有什么怪物.但警长却以一副没有丝毫反驳余地的表情说到:”从正门冲出去,我们冲上我们的车子逃脱.”
我看了看被古怪菌丝包裹着的那辆汽车,我不敢想象在屋外那些怪手的包围之中突破会是怎样的一种场面,即使冲到那辆汽车的跟前,它还能发动吗
警长看了看我,说:”你不要质疑我的决策,我的决定都是正确的.”
我还要说些什么,随着几声枪响.警长已经踢开了门并冲着那几只怪手开了几枪.怪手惨叫着－－－对,的确是惨叫了,它们竟然发出了声音!―扑倒在地上.一只怪手拍打着向警长扑过来的时候被一枪击毙,倒在了地上.我终于看清了这些怪手的真实面目,它们都长着人类的肉体,只不过没有头.在霉变的脖子上长出了这样一只手,它们蹒跚着躲在窗沿下,只是那些手高高地伸出来拍打着玻璃.
那只倒地的怪手的后腰上是一个奇怪的突起.我看清了,那是一个有着狰狞面目的人的头颅.这不像是一个怪物或者是某个发生了变异的人.如果我的判断力没有问题的时候,他应该是两个人,两个融合在一起的人.
从门口到警车,短短数十米的距离,,但跑起来却像是有几公里那样长.出门的时候,我从冰箱旁边的果盘里面取了一把水果刀,想不到平时用来吃水果的必备工具此时却成了与这些柔软光滑的怪手搏斗的最佳武器.
实际上,这个时候我并不知道,这把水果刀竟然会在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中发挥着更加伟大的作用.
你永远也无法想像整个身体被无数只冰冷光滑的怪手撕扯着,拍打着的感觉.有些像蛇,但却比蛇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我护着桦,完全是下意识地砍杀着这些手,它们仿佛没有骨头一般,只是轻轻一砍就会断掉.
警长仍然如我想象中的那么专业,子弹从枪膛中飞出,枪枪命中.怪手们哭喊着倒下,我可以看到后腰上的那张脸因为痛苦而极度的扭曲着.
警长甩开了缠绕在他身上的怪手们,他冲到警车的旁边喊道:”快过来,一秒都不要耽搁!”
然而他忽略了警车旁边的那辆摩托车,怪异的男人和脖子被异常拉伸的女人.那个男人死灰着脸,看起来毫无生气.而那个女人则在短短的千分之一秒的时间内将脖子再次拉伸了数十倍,紧紧地缠绕住了警长的脖子.
我看到他的脸因为窒息而变得发紫,他用手击打着那脖子,女人腐败的头颅吃吃地笑着,对着我吃吃地笑着.
我想上前去帮他,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势必要扔下桦一个人在怪物群中.我没有办法带着她冲过去帮警长解围.他一边和那个女人殊死搏斗着一边用一种捉摸不定的眼神看着我.也许他是在向我求救.
“再坚持一小会!”我喊着,用尽所有的力气去摆脱怪手的纠缠.终于,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是一直在雪地里行走却突然来到了柏油马路上一样,过度的用力几乎使我因为控制不住自己的平衡而摔倒.
但我也因为这样的力量而扑到了警长的跟前.
我摆脱那些怪手了,而那些手却蹒跚地不断向我逼近.时间前所未有的紧迫,我挥刀向脖子上砍去,那恶心的鱼腥味扑鼻而来.我的意识一片模糊,警长打开了车门,而我也是下意识地把桦塞进了车门,而我也在怪手即将接触我的一瞬间逃了进去.
警长长舒了一口气,我以为汽车不会那么容易发动,但看起来警车的质量的确要比我想象中得好很多.它不光发动了,而且坚决和残忍地从怪手的包围中冲了出去而没有任何损伤……也许是它们太脆弱了.
一切都改变了,从昨天晚上到现在,短短的二十四小时之内,一切都改变了,整个世界完全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样子了.
我知道警长已经开足了马力,但警车的时速绝对不会超过20公里.因为马路的路面实在太粘了,粉红色的菌毛几乎要和轮胎融合了.我不知道轮胎能够坚持多久,但我几乎可以确信要不了多长时间它就会自行爆掉.
车窗紧闭着,但我仍然能听到外界的哀号声和惨叫声,马路上,街道上,房屋里到处都是或是蹒跚着的,或是快速残暴的东西.除了东西两个字,我实在无法用正常的言语去形容那些怪物.或者不是怪物,但我已经无法分辨出那些恐怖的东西究竟是发霉的怪物还是被血和菌丝污染的正常人.
不过是什么已经没有关系了,它们之间嚎叫着搏斗着.怪物被杀死,人被杀死,或者是发生了某种融合.
我看到了这一生中最惨绝人寰的场面,那是一个人,但是我分辨不出来他到底是男人还是女人,到底是大人还是孩子.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看见他从便利店里面跑出来,许多血肉模糊的东西追上了他,在他被扑倒的一瞬间,红色的还在跳动的东西被那了出来,在接下来的一秒钟之内,那个人已经支离破碎.
破碎的尸体迅速和地面融为一体,那两只显然已经失去生命支撑的手却像一根在风中摇摆的树枝一样立在地面上摇摆.那个抢到心脏的怪物将那个跳动着的东西高高举着,在碰撞到墙壁的一瞬间竟和墙壁融为一体.红色的,软的,烂的,散发着鱼腥味的东西像稀泥一样从墙壁上流下来.
在漫天飞舞的粉红色雪花的掩映下,整座城市散发着混乱和死亡的气息.大街上的行人奔跑着,碰撞后的汽车在路边燃烧着.高楼上,无数人在床边呼喊着,但我相信这都是无济于事的,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想从窗口跳出去也是很困难的,因为窗边那无数只怪手会拉着他并轻松将他撕碎.
天空是那种黑紫的颜色,浓密的云层使观者产生一种无法呼吸的感觉.云朵之间的缝隙透露着血红色的光芒,我相信即使乌云消散,也不能看到往日那晴朗的天空,也许乌云的上层根本不会有太阳,或者是即使有太阳,可能也是血红色.也许这些雪花就是来自太阳.
那么,太阳还是我们印象里的太阳吗,或者是太阳根本就是不存在的.这个世界究竟还是我们所习惯的那个世界吗,也许这个世界根本也是虚幻的.一切都不对了,一切都不同寻常了.
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世界末日,但,这又是为什么!
天空中传来隆隆的轰鸣声,是一架飞机,看起来它将要坠毁了,我几乎能够感受到飞机中人们那绝望的感觉.天,那还是一架飞机吗,它简直像一个胖胖的,发霉了的面包.总而言之已经完全失去了飞机所应该具有的样子,它臃肿不堪,一边飞一边有残渣落下,它几乎要分解了.
的确,我没有见到飞机坠落,更没有见到它撞到地面所发出的爆炸声和火光,我看到的,是飞机在即将坠毁的时候突然分崩离析,化作无数大大小小的碎块,它们竟然也像雪花一样缓缓地坠落,缓缓地坠落.
我没有看到飞机中的乘客,如果我猜得没错,这些乘客可能早已和飞机融为一体而化作无数这样大大小小的花瓣飘洒下来了.
许多人看来已经被融合进这些高楼大厦之中了,这些高达几百米的建筑的外墙上伸出了密密麻麻的手,就像是从这些高楼生长出来的一样,刹那间,我似乎感觉到这些高楼似乎有了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