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二次交锋
下午三点,常委扩大会开始举行。
9名在家的领导一个不少,各自按固定位置鱼贯进入了自己的坐席,列席会议的银都铁路运输法院院长陈水淼、检察院检察长黄永钢、局监察处处长孟喻德坐在椭圆形会议桌正下方,李侦和田晓雄也列席子会议作纪录,吴郑之坐下后,先把自己的大号保温杯放下,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开门见山,大声宣布道:“各位,今天请在家的领导临时来开个会,会议很重要,要立即做决定,今天,除了在外面学习的欧阳明同志和田总工程师赶不上这个会议外,各位常委都在,议题也已经通知大家了,就是蜀官非一案又有了新进展,蜀官非又扯出了梁希皮,此事关系比较重大,请同志们商议一下,下一步怎么办?”
吴郑之一脸倦容,语气也比较沉重,此事发生得太突然,他也和大家一样,都没有任何思想准备,开场白也就格外的简单,介绍完会议的主题之后,他又回过头特意望了陈六湖一眼,征询道:“陈局长,你看……”
陈六湖正襟危坐,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见吴郑之转过头来怔询自己的意见,他头也不回,闷声闷气地吐出了两个字:“开吧!”
吴郑之知道陈六湖心中不快,没有计较,接着宣布道:“下面,请李进同志给大家介绍一下具体情况。”
李进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右边,背对着会议室的正门,左边坐着柳斌,右边坐着刘朴实,听到吴郑之要自己介绍情况,他打开摆在身边的一本卷宗,一边审视,一边介绍道:“蜀官非是在一个星期前从东区检察院移交回来,他被移交回来时,东区给了我们四本问询笔录,他们查实了三件事,第一件就是“红包”问题,蜀官非是以发放劳务费的名义做的帐,总计10多万元,现在都已收回来了;第二件就是与苟安联手搞房地产和做大米水泥生意的事,第三件就是他自己在与麓海房地产公司的交易中收受贿赂200万的事,但他回来后翻供,指控东区检察院搞逼供,咋天,我和黄永钢、孟喻德两同志找到他,在拘留所跟他谈了话,他态度不好,又翻供,我责成拘留所给他发了一本《刑法》,让他再普普法,今天上午,他交待了向梁希皮行贿的问题,办案人员感到案情重大,向黄检和我做了汇报,我查看了问话笔录,蜀官非在笔录上签了字,这说明已不存在口误的问题了,以防万一,经请示吴书记和陈局长同意,我们已经对梁希皮采取了相应措施。”
陈六湖把头转向李进,问道:“正面接触了吗?”
“没有,我们只是派人监视他,防止出现不测事件。”李进道。
“你们做得对,”陈六湖一脸严肃,又补充道:“不过,你们要提高警惕,怕他想不开,自杀。”
“不可能吧?”众人一听,都愣了。
“为什么不可能?”陈六湖扫了大伙一眼,又有点漫不经心地道:“你们了解梁希皮,未必比我还多?你们不要看他,表面上对人和和气气,谁骂他几句,甚至骂他‘娘希匹’,他也不生气,实际上,他是很讲面子的,又爱钻牛角尖,钻进去了还不容易钻不出来,这次,蜀官非把他扯进去,肯定对他震动很大,要注意。”
“是,我们会防范。”李进回答。
吴郑之也转过头来,问李进:“梁希皮知道你们对他采取措施了吗?”
李进说:“我估计,他现在应该知道了,他是一个很精明的人,虽然我们指派的两个人是他不认识的,但两个陌生人蹲在暗处老是盯着他,他不明白也会明白啊!”
吴郑之吩咐道:“那就抓紧时间,干脆把话挑明了。”
“我们就等会议作决定,”李进看了吴郑之一眼,又接着介绍道:“蜀官非的案子牵涉面较广,由检察院负责,检察院已成立了专案组,黄永钢同志直接上手了,他们的进展还比较快。”
“那就好。”吴郑之不时地往自己的笔记本上记着什么,听李进介绍,忍不住插话表扬了一下。
“苟安的案子由监察处负责,监察处做了大量的工作,苟安也比较配合,问题基本都交待清楚了,主要是挪用生产资金,私设小金库,请客送礼等问题,他们的小金库数额比较大,累积下来有2000多万元。”李进又介绍道。
“这个守财奴,见了我就哭穷,他从来没有说过他有钱,这次不能迁就他了。”陈六湖心里窝火,又怒骂道。两天前,李进把苟安的情况告诉他,他当时就发了一通火,现在已是第二次发火了。
“孟夫子有办法,苟安的问题查得快,案子就要这样查,不能拖拖拉拉,要查成铁案。”吴郑之又表扬了一下监察处,回过头来对李进道:“还有什么新情况吗?”
李进合上卷宗,抬起头,扫了一眼大家,道:“这几个案子大致情况就这样,纪委各室、检察院、监察处都有分工,大家都在加班加点,查找新线索、新证据。”
吴郑之放下了手中的笔,对着大家道:“各位领导,李进把几个案子的进行情况都作了介绍,大家看看,还有什么疑问?如果没有了,那就请大家议一议,对梁希皮怎么办?梁希皮是运输处长,运输处的工作涉及到方方面面,牵一发动全身,纪委等着大家拿主意。”
吴郑之一边说,一边把征询的目光投向大家,他今天不想先表态,上次在研究蜀官非案子的时候,别人还没发言,他自己就慷慨激昂地先来了一通,结果,惹得陈六湖不高兴,事情处理得也不圆满,这一次,他想接受上次教训,让大家先讲透,自己最后做补充,可是,当他把征询的目光投向每一位班子成员时,却没有一个人敢跟他对视,不得已,吴郑之只好点将了,他把头转向了陈六湖,对陈六湖道:“陈局长,还是你先说说吧。”
陈六湖看了吴郑之一眼,没推辞,清了清嗓子,慢慢道:“同志们,事情到了这一步,其实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出了问题肯定要处理,犯了罪肯定要受法律制裁,梁希皮既然有事,那就要先拉出去溜一溜,不可能因为他的位置重要就放他一马,法律面前人人平等,一切按法律规定的办,有问题,该‘规’就‘规’,该捕就捕。没有问题,就还他一个清白,我还是那句话,决不姑息迁就,对蜀官非是这样,对梁希皮也是这样,我的意见,查!”
陈六湖的态度是鲜明的,可是,他说的都是大原则,到底怎么查?他没有明确表态,其它人不好多说,大家也都按陈六湖的意思跟着“表态”。柳斌接着道:“既然有检举揭发,那应该查,要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不冤枉好人,也不能放过坏人,陈局长的意见是对的,我赞成,查。”
“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个老梁怎么和蜀官非搞到一块去呢?真是不可思议。当然要查,如果情况属实,梁希皮跑不了,如果是假的,那蜀官非诬告的罪名也跑不了。”张健明显的流露出了对梁希皮的惋惜之情。
“蜀官非再蠢,也蠢不到诬告梁希皮的地步吧,他知道他的话组织上一定是要做调查的,是要和梁希皮见面的,法律不会由他怎么说,就怎么办,完全是诬告的可能性不大,梁希皮的问题可能还是存在的。只不过是大小程度不同罢了。应该查一查,这对谁都是一个警示。”桑有财又是一番见解。
“查吧,早查早主动。”钟兴更简单。
“同意。”总会计师王平、工会主席刘朴实几乎同时表态。
“既然大家一致同意了,那就立案,马上开展调查!”吴郑之看到大家都表态了,便一锤定音,顿时了一下,转过头又对李进道:“老李,你们还有什么困难吗?”
李进哭笑不得,开了半天会,得出一句空话,查,怎么查?这些人,简直都成“空话”大师了,党纪国法明摆着,你们谁敢说不查?问题是怎么“查”?是先由纪委先查?还是直接交由司法机关“查”?你们都表态了吗?梁希皮是运输处长,是局管干部,当然需要党委定啊,不然的话,开这个会干什么?可你们讨论来讨论去,说的都是空话,放的都是空炮,这具体工作还怎么做啊?
李进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好这么说,听到吴郑之征询自己的意见,他知道这是吴郑之要自己表态,李进略微思考了一下,不紧不慢道:“大家都同意‘查’,这个是没问题的,问题是如何查?需要大家拿一个意见,纪委现在人手不够,拉不开栓了,如果由纪委组织查,在人员调配上存在一定困难。”
“由检察院直接上手,宣布逮捕?”陈六湖这才有点急了,回过头来问。
“当然不是宣布‘逮捕’,检察院上手,而是由检察院先行‘羁押’,然后再开展审查,东区检察院对蜀官非采取的就是这一套。”李进解释道。
陈六湖有些犹豫了,道:“检察院直接上手?还是先缓缓吧,先交给孟喻德,孟夫子有办法。”
“喻德,陈局长要把梁希皮交给你,可以吗?”吴郑之好像也赞同这点,听了陈六湖的建议,隔着会议桌,立即询问起孟喻德来了。
孟喻德穿一件深灰色夹克,坐在椭圆形会议桌的后一排,听到吴郑之点将,只好表态,大声道:“常委会的决议我们当然坚决执行,可我们监察处现在确实没人了,人手不够啊!”
李进笑了,他知道监察处的情况,听孟喻德说完,他又向吴郑之解释道:“监察处确实人手不够了,一个苟安,他们已全部出动了,再把梁希皮管起来,他们就连守电话的人都没有了。”
“从党办、组织部、宣传部给你们抽点人行不行?”吴郑之问。
“他们不懂业务,抽过来还要先培训。”李进摇头。
“从公安处抽?”吴郑之又问。
“公安处的货盗案搞了半年,到现在还没破。乘警大队有几个抢劫案,也没破,朱一之现在也叫人手紧。”张健道。
“这个朱一之,干什么去了,大案办不了,小案也办不了,银都北站几个货盗团伙,去年就抓了一大半,今年还结不了案,效率怎么这么低?”陈六湖生气了。
“叫他们抓紧破。从他们机关抽10个人,穿便服,配合你们一起搞。”吴郑之发话了。
李进要的就是这句话。吴郑之刚说完,他就插话道:“吴书记,这个指示需要由你下。”
“好,我跟他打电话。”吴郑之没推托,他知道李进这句话的意思,李进是不好当着自己的面讲朱一之的不是,吴郑之知道,朱一之不太买李进的帐,为这事,他还把朱一之叫到办公室,骂了他一顿,朱一之把陈六湖得罪了,现在,把李进也得罪了,这么下去,公安处的工作的确是很难开展了,可吴郑之没想到,不仅是李进对朱一之有意见,连主管运输安全的桑有财也对朱一之有意见了,听到李进和吴郑之谈起公安处,桑有财在一旁插话道:“公安处现在的效率确实太低了,动不动就埋怨经费不够用,经费每年也都给你了。这几年,其他各单位都压成本,唯独公安处没给压,就是要你保安全嘛,可公安处却拿了钱不办事。沿线出了那么多拆盗铁路器材的,到现在,人没抓一个,案没破一个,连宣传告示都不出了,蹲点守坑也不干了,哪天翻车了,我不知是找公安处还是找运输处?”
刘朴实也插话道:“这个朱一之,现在在干什么呢?公安处下面的人,当着他的面,叫他朱处长,背地里却有人叫他‘一只猪’,叫他‘二杆子’,‘三杆子’,还有的人说他只会玩钱玩权玩女人,这个人到底在干啥呢?”
刘朴实的话还没说完,大家“轰”的一声都笑了,给严肃的常委会增添了一丝轻松的气氛。
“刘主席,”吴郑之严肃起来,道:“你说这些话有没有根据啊?如果没有根据,这就是人身攻击了!”
刘朴实收起笑容,争辩道:“这又不是我说的。是他们处机关的人自己讲出来的。说他干那事特厉害,公安处好多女警察都躲他,漂亮一点的都不敢上他的办公室了,说他逮谁搞谁。”
吴郑之有点不高兴了,道:“你可不要把玩笑开过了头啊!”
“下面有这样的传言,”刘朴实顿了一下,又解释道:“具体情况我还不清楚,也没做过调查,不过,我想无风不起浪,朱一之肯定是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不然的话,群众怎么对他会有这么多的看法啊?”
“他哪有‘三杆子’?”桑有财故意停了一下,又打趣道:“他就只有一根‘杆子’嘛,他那一根杆子下面是一点一拐(之字),拐着拐着就‘跑马’了。”
“哈哈哈哈。”众人一起大笑起来,连吴郑之也忍不住笑了。
看见有人帮腔,刘朴实说笑的兴趣又来了,他抬眼看了看吴郑之,又给大家抖开了一个包袱:“上个星期,我到省总工会去开会,省总王主席望着我,一个劲地笑,搞得我不好意思,还以为是自己走错了地方,左看右看,没有啊!王主席笑够了,走到我的前面,你们猜,他对我说了什么?”说到这里,刘朴实有意卖一个关子,不继续往下说了。
大家都被他的话吸引了,连忙追问:“他怎么说?”
刘朴实慢吞吞地道:“他把嘴凑到了我的耳朵边,说你们的陈六湖有意思。我问:‘有什么意思?’
他答:‘世界上最发达的北美地区只有五个湖,可你们银都局却陈(存)六湖,比北美地区还多一个湖,够大的啊!’
我说:‘那不证明我们发达嘛,超过了北美。’
他又说,‘可你们这六个湖里喂养的都是一帮动物。’
我问:‘怎么讲?’
他说:“你看,你看,你们公安处长‘一只猪’(朱),多经处长‘一只鼠’(蜀),车辆段长一条狗(苟),基建处长一头‘牛’,运输处长一匹狼(梁,j省方音,梁狼不分),简直就是一个野生动物园啊!”
总会计师王平坐在刘朴实的身边,他听刘朴实讲这样的笑话,故意打他的岔:“什么基建处长一头牛,他肯定是说你工会主席一头牛(刘)。”
“哎,我这个‘刘’,可不是他那个‘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