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孤独的马车正在笔直的看不到尽头的公路上行驶着。轱辘轱辘的车轮声混淆着得得的马蹄声，惊起近旁树林里的一片小鸟。接着，这些自由的精灵们哗哗地四下飞散，在落日余晖的宁静里溅起了无数微小的水花。

汉斯躺在车厢前的簧板上，闭着眼睛，感受着鸟儿清脆的鸣叫声在周围缭绕。他蹙着眉头，一路上几乎是一语不发，似乎仍被囚禁在杰尔卡拉的困局中。

海杰尔却是神态轻松，略显狭长的马脸因为笑意变得有些圆溜。海杰尔这会儿专心地驾着马车，看了眼汉斯，问道：“喂，汉斯，想什么呐！……不高兴吗？”

“没什么……”汉斯撑开眼皮，远处黄昏那头，薄纱似的云彩烧得正红，衬得落日像是张红彤彤的剪纸。

“汉斯，我说你可真神了！哈哈……我现在还记得宴会上那二王子的表情！”今天是杰尔卡拉解除禁运令的第一天，城里大多贸易商队仍未做好远行的准备，杰尔卡拉的公路上只有汉斯一行人的马车。海杰尔呼吸着这广阔天地的新鲜空气，一时兴起，挥动着马鞭又加快了速度。

马车一个颠簸，车厢里传来哎哟的叫声。阿莱特探出了脑袋，不高兴地看了海杰尔一眼，忽然又想起现在海杰尔可是她的雇主，立时软着声音，斯文道：“我来驾车吧，团长大人！”

“嘿嘿……”海杰尔笑了声，乖乖地将缰绳和马鞭交给了阿莱特，半蹲起身子，准备进车厢里找他的好姐姐聊天。

阿莱特接过东西，忍不住想白了他一眼，心道这佣兵团可够怪的，非战斗人员倒是比战斗人员还多。

正在这时，汉斯诈尸似地突然站起，轻轻跳到了车厢顶上，扫视着四周的环境。然后，他又盘坐在车厢上，左手抵着下巴陷入沉思。

阿莱特被汉斯吓了一跳，脖子伸出老长，想看清楚车厢上的情况，却因为角度问题，始终看不到汉斯的身形。

海杰尔拍了拍阿莱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驾车，接着也跳上了车厢，靠近了汉斯，神色凝重地道：“怎么了？……有人跟踪吗？”

“不对……不对啊！”汉斯摇头晃脑着，凝神去听树林里的动静，许久才面露焦虑地道：“不对……没有人跟踪……不可能的，怎么会没有人跟踪！”

“嗨！”海杰尔松了口气，枕着双手躺了下去，“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也要担心。”

汉斯的眉头皱得更深，两边的嘴角下挂着，暗嗤了声，心道自己早已做好了十年抗战的准备，准备一直让追踪者们跟到罗克多，谁曾想敌人倒是先行撤退了！

“汉斯，不要想太多，事情已经过去了！”海杰尔右手撑着脑袋，斜靠起来，看见汉斯担忧的样子，吹着口哨说道，“嘿嘿，你说说看，那计划怎么想出来的！他们要是知道了真相，还不活活气死！”

“这没什么难的，况且也很容易成功！只不过需要几个前提而已。”汉斯轻哼了声，眉头略微舒展，难抑得意地说道，“首先，二王子和三王子之间不存在交流信息的可能。那时的消息流通又不是很快……于是，我的信息的真实性便提高了。然后，我设法让他们明白一个处境。就是相信我，没有什么大的坏处，但是不相信我，那可糟糕了，有可能连性命都保不住……所以呢，尽管他们两人都不会完全信任我。但这没有关系，比起那最坏的结局来，我简直就是上帝派来的天使……呵呵，更何况，我不是每次都说准了吗？”

汉斯嗤笑了半声，心中的重负又蓦地压了下来，哽住了最后的那一点得意。

逆向的风将汉斯的低语送到了海杰尔的耳边，他瞪大了眼睛说道：“就这么简单！”

“对！就这么简单！”汉斯仰起头，炙热耀眼的太阳蜕变成了可爱的红色。他微眯着眼，继续说道：“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们谁都猜不透我的目的是什么！”

汉斯顿了顿，额头仍能感受到太阳的热力：“任何人去做一件事情时，总归有所图谋。要么为了现实利益，要么为了精神上的享受，总归在这两者之内。你一旦猜透了一个人的企图，那么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有迹可寻的…………

“以前，我听说过阿鲁迪亚斯的事迹。那时的我还以为禅达的三王子真是个温和厚道的王室成员……但是，埃特被杀的事情让我就明白了，他是个惯于忍耐、善于人情世故、精通权谋机变的人。这样一个注重现实利益的人，他的目的无非是打击政敌，取得更大的权利。所以我虽然不知道他的具体计划，却基本上能猜到一个大概。但是，对阿鲁迪亚斯来说，他误解了我的目的，他就不可能猜测我下一步的位置。就像去判断一个物体的运动，如果我已知终点，那么对方运动的路径就相对容易判断。反之，便毫无头绪。”

说完，汉斯歇了口气，瞥了眼海杰尔，见他张大了嘴的样子，知道他还不大明白，于是不由得脸上一热，颇为自己爱说教的毛病害臊。

“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我吗！？”汉斯哑然失笑，“说起来，我倒是个不折不扣的理想主义者。我呢，常常会有些不可思议的冲动，然后就去干了。”

“这次的事也是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