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行速渐渐慢了下来,开始上坡了。不大一会儿,前面的两辆车突然不停地鸣笛,听声音感觉车上的主人生气了。
原来,一个农民拉着灌树的水车挡住了去路。农民听到车鸣想使劲快拉,无奈上坡根本快不起来。前面那两辆车鸣得更急了,丁一的司机也想跟着学。
丁一有些生气地说,跟我开车一定要注意形象,自己把握不好的事最好先问问我。司机爽快地说,是,丁主任,我一定听您的。
到一个人字形交叉路口,那位农民把车停在路边,想让车队过去,没想那拉车的毛驴只顾伸脖子去吃地堰上的野草,一下子把水车拉翻了。前面两辆小车停也没停,爬上高坡,疾驰而去。
丁一叫司机把车停在交叉路口一侧,后面的车立马超过他们,追市长去了。
丁一愣了一下,招呼司机帮那位农民把车扶起,农民客气地说了声谢谢,目光里流露出一丝冰冷的怨恨,狠狠踢了驴腚两下,骂道,我叫你贪吃,我叫你贪吃!这话像针一样扎在丁一心头,隐隐作痛。他赶紧上车,催司机快走。
一片开阔的山坡平地,种市长一行人正在笑容满面地指指点点谈论着什么。
丁一走过去,种市长放眼山河,踌躇满志,把双手一背,说,大家看看,这里土地贫瘠,种么么不长,不正适合建高尔夫球场吗?
那些领导头头们连声不迭地说,适合,适合,真适合。
丁一望着近在咫尺的茂密枣林,眼前突然一黑,胸中一阵绞痛,气色极为难看。
种市长看到了,不冷不热地问,你身体不好吗?丁一振振精神说,没事,多久不锻炼,爬这一段山坡就有些喘不过来了。
招商局外号臭嘴的张局长说,丁主任大概是心疼这块地皮吧?
丁一不愠不火地说,天下之地莫非国家,天下国家莫非人民,只要一切以人民利益为重,取之人民用之人民,我疼我不成祸国殃民的罪魁祸首了吗?
种市长放眼远看,没听出丁一话里带刺,高兴地称赞,小丁说得对啊,人民的利益是指导我们一切的行为准绳。
嗅嘴满脸尴尬,反唇相讥,丁主任胸怀大志年轻有为,我得向你学习啊!
种市长一度沉浸在未来的蓝图构想中,不知这边两人有磨擦,竟十分动情地说,是啊,干工作就得互相学习,不在竞争中生存就在竞争中灭亡啊!
丁一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胃部骤然一抽,哇的吐了一地。
种市长下意识捂着嘴说,看来你真有病,今天也没大事,主要是想让大家看看,散散心,你回去吧。
丁一早就想离开这个让他不高兴的地方,和大家招呼一声立马上车去了。
丁一眯瞪了一会。在这极短的时间内他做了好几个梦,都是有头无尾,有奶奶慈祥的面颊,有苗艳赤裸的身段,有小秋忧郁的双眼,有种小兰纯真的笑声……
亦真亦幻,他和苗艳不停地争吵不停地走,本是大学毕业的前夜,瞬间又来到故乡的山野;本是花前月下的山盟海誓,立马又是摔杯打碗激烈争吵……
他和苗艳不停地争吵不停地走,走过大学,走过城市,走过山坡,走过小河,走过高粱地,走过深谷……
最后在一个悬崖边没了去路,他和苗艳的争吵一直都没停止,吵着吵着,苗艳竟然推了他一把,他摇晃了几下,无力回天地从悬崖边上坠了下去,头朝下脚朝上,飘呀坠呀,无休无止……
突然砰的一声落地,他竟然看到自己被摔裂的身体碎片,还看到自己的心脏正在流血,他在捡拾自己心脏碎片的时候,背后突然被谁推了一把……
这时他醒了,这才发现司机正在轻轻推他。丁一睁眼看看四周,见是医院,疑惑地问,咱来医院干什么?
司机说,您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丁一这才想起先前呕吐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