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佛山,坐落于觞朝、大姚,以及易辽的中间,其中觞朝占据道山、通山,大姚占据达山、踏山,易辽占据锦山、敬山,六山环抱中间一座天圣山,为佛祖驻留之山,终年云雾缭绕,湿气浓重,却又终年凄红杜鹃花开不败,正是所谓的神山。于是三国的一切祭巳、乞天、祭祖的大典都在天圣山上举行,三国共同拥有此山,却又是谁也不能在这神山上做什么,所谓典型的三不管地带,即谁也管不了的地界。
那日圣旨发下,朝堂上自然是一片哗然,但是由于苏皇后随行,两边人马都照顾到了,所以反弹也不至于太过激烈,毕竟这样的决定,间接的满足了所有人的愿望――想要去的,不想要去的,都去了。
从京师出发,快马赶赴边远的七佛山,一般3天可以到达,因为此行宫妃、娘娘齐齐出马,行程上虽也是紧赶慢赶,到底还是慢了,直到第七天,一行人等才到达了七佛山的通山,待到他们要穿过通山去那位于天圣山半山腰上的大觉音寺的时候,毫不意外的,他们遇到了所谓的“劫匪”。
之所以说是所谓的劫匪,是因为拦路的是一群土匪强盗样装束的人,但也仅仅只是装束像而已。太过严明的纪律无不在告诉落红,他们的真实身份,应该是所谓的军人。
来人应该是计划周详,半句话都未说,便是拔刀杀了过来,目标一致,他们不要金银财宝,不要后妃宫娥,他们要的,只是她,纳兰落红的命。直到很久以后,落红才明白,要她命的是两批人马,一批是易辽的军人,他们要的是活捉,因为边疆战役,易辽的大将军王被纳兰明镜所俘,他们迫于纳兰明镜的条件想到要抓纳兰落红去和纳兰明镜做个交易。于是便瞧准了机会想要掠她过去,原本她在深宫,他们没有什么机会下手,可却不料,这觞朝的皇帝,居然会将她这个宝贝放到这三不管的地方,于是……他们杀了过来。
当然,这一切不会是如此的简单,觞朝那些想要纳兰落红命的人,自然也不是昏庸之辈,她也相信在纳兰明镜的旗下也是安插了不少他们的眼线的,于是稍稍动动脑筋便明了了,眼下任凭他们杀来,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但是相较于一心想杀她的苏寥,她倒更愿意相信觞帝才是这批人马的主子。毕竟眼下的苏寥是一棵墙头草,他虽是三皇子的幕僚,却也看清三皇子李尔笙无意皇位,所以眼下的他应该实行的是三方都不得罪的政策,应该是不会来杀她这么一个没什么用,却偏偏身份敏感的人的。那么要杀她的就只能是觞帝了不是吗?
他想杀她,作为觞朝的皇帝,他当然想杀她,所谓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别人得到。总不能让别人得到了纳兰落红,然后按着预言也得了那天下吧。就如那日他玩笑的说法:他想杀她,却不能是自己拿起杀人的屠刀,否则别说是纳兰明镜了,那些崇尚神佛的百姓也不会饶了他,到时,外人不毁他李家基业,怕是他自己也会毁了大半了。所以他不可正大光明的杀她,万不得已绝对不能以皇帝的名义杀她,不能杀并不代表不杀,所以他派下另一批人马,目的,便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她,顺便栽赃嫁祸给那些易辽的伏兵,到时哪怕纳兰明镜知道是皇帝杀的,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将怒气转嫁于易辽的军队而已。
讲得再白一点事情是这样的:纳兰明镜作为一名父亲,而她作为一个身带诱人预言的女儿,促使了纳兰明镜突然想要得到她,于是她的生死,成了牵扯纳兰明镜之后计划的一步棋。纳兰明镜希望她是活着回去,于是,他俘虏了易辽的大将军王,并且开出条件,以她的命,换大将军王的命。如此,身在边境不得脱身的纳兰将军有了一批易辽的军人为他效命,目标便是救出他的女儿――我,她想纳兰明镜走得应该是两步棋,一来救下她,二来也许还可以借着易辽的兵力,颠覆了李姓觞朝。可惜易辽人光有了勇猛,却不够聪明,他们只是急切的想要夺过她,却忘记了对于觞朝的皇帝来说,宁愿她死,也是不愿她落入纳兰明镜的手中的,所以,趁着混乱,皇帝身边的暗卫假扮了易辽的军人,全部向她扑杀过来。此时她一死,便是意外,调查清楚了,也是易辽的人杀了她的,这完全不妨碍觞帝要肃清朝廷杀死前太子的计划,而父亲也只能吃下哑巴亏找易辽算帐,理字上,和觞帝无关,民心上,纳兰将军想要再借着易辽的大将军,联合易辽杀觞帝也便不再可能,至少百姓不会让一个杀了他们心目中神女的人,再来杀他们的皇帝。但若是皇帝杀了神女,那民心上虽不至于反了觞帝,但想一致对外也是不可能的了。觞帝这一招,一来可以杀她,二来断了纳兰明镜和易辽合作的可能,真正一箭双雕。嗯,先是诅咒之棋,后是借刀杀人,再来呢,又是什么?
不过也许她也该庆幸一下,纳兰明镜毕竟没有小瞧了他的对手――觞帝,他暗自派了一队人马,浴血奋战,终于从劫她而去的假易辽人手中,救下了她,虽然场面上有着太多的血腥。
以上场景只是她的分析,因为从纳兰明镜的人赶来救她的时候,她已经被满目血腥弄晕了过去,没办法,直到今时今日她才有些恍然大悟,原来,她居然是晕血的。
醒来的时候一切云淡风轻,只素问的一张脸,冷漠而又熟悉。
“素问?”落红支起身,看着红衣的素问,多久没见她了?似乎自从有了祈雪,她便被自己遗忘了。
“将军问小姐安好!”素问冷漠地回报着。
“代我向父亲问好!”落红站起身,无视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腥味,拍开沾染上裙衫的污泥,笑着回道。
“将军让小姐安心在宫中,别触怒龙颜,将军自会设法救小姐!”
落红看着素问,还是一如既往以父亲的命令为先决条件呢,可是,为什么呢?明明自己和素问相处的时间远远要多过她和纳兰明镜相处的时间啊。莫非这就是世人常说的缘吗?那么是否就是说,自己和素问终究缘浅呢?
“小姐?”等不到落红的承诺,素问又是转头看向了她。
“红儿记下父亲的教诲了!”落红依旧答的漫不经心,承诺,从来就不存在于她的信仰中,是谁说过的?背叛从一开始便已经开始……那么谎言是否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了?父亲想要救她,可惜,和觞帝宣战,他终究没有十成赢的把握呢,说什么保我性命,女儿的性命终究敌不过称王的野心吧,那么她记下教诲,也仅仅只是记下而已吧。
落红远远向丛林中望去,淡漠的眼中不见一丝的情绪,仿佛适才的杀戮不曾入她的眼,仿佛纳兰明镜的言语伤不到她早已不知去向的心。
“有人来寻小姐了,素问先退下了!”素问轻轻一揖便要离去,可落红哪肯,顺手一抓,便是拉着她的衣服不放了。
“小姐?”素问皱眉,问道。
落红笑看着她,也仅仅是笑看着,素问懂她,了解她的每一个习惯,知道她的每一个意思,她之于她,只是不知心而已。
“苏皇后和祈雪没事,皇后受了惊吓,眼下应该已经在大觉音寺了,祈雪……希望小姐小心。”素问说道。
落红淡淡一笑,点点头,轻轻放开抓着她的手,果然是素问呢,懂自己,却不知心的素问。但是为什么素问谈起祈雪会如此犹豫?没有说明她的身份,却只叫自己小心?
素问点点头,便快速地消失在了茫茫的雾气之中,落红微微有些惊叹,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纳兰明镜怎么会派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深入皇宫来监视自己呢?
“阿弥佗佛!”身后重重的一声佛念,将落红远望的视线拉了回来。熟悉的声音令她稍稍有一阵错愕。
“施主!”来人叫道。
落红偏着头,慢慢地转过身,便看见了一个和尚装扮的人,青衣的佛袍,在这血腥的和风中,却是有着超凡脱俗的味道。
落红只看着和尚,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良久,才笑眯眯地叫道:“尔笙哥哥!”。
青衣的和尚似是没有听到她的叫声,只对着她说道:“施主的家人找施主多时了,眼下正在佛寺安歇,不知小施主是否肯跟贫僧先去寺院!”
“尔笙,你何时出得家啊,怎么?连头发也来不及剃?”语出调侃,却掩不住眼里的赞叹。李尔笙啊,不愧是觞帝最为疼爱的三子呢,果然如传言一般,最是贴近佛缘的人!
眼前的他,尽褪平日的浮华,淡定的目光,如同深潭,波澜不兴,素青色的袈裟,随着清风,缭绕在淡淡的雾气之中,怎么说都像佛呢。和平日的李尔笙,判若两人。
“我佛并没有要求我们禁食荤腥,我佛也并没有要求我们为其削发,落红还是如此无知啊!”尔笙微微一叹,稍稍泛出平日无奈的表情。
未禁荤腥,未求削发,呵呵,原来啊,这就是这世人所信仰的佛呢,终究是不同的佛,她居然又用前世的常识,来套用今世的法则了,真正是蠢极。
“尔笙,你怎么会来这大觉音寺出家当和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