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静悄悄的，没有阳光，唯有惨淡的烛火。空气间微微湿润，却浅浅地弥漫起戒草的芳香。
“何苦呢？”撒拉拉地开锁声音后，一个熟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并非无情之人，做什么偏偏去做那无情的事情呢？”
落红惨淡地笑着，由着那个带着戒草清香的男子执起我的手，手指微感疼痛，却又有一股温暖将破裂的手指轻轻包裹。
“召唤赤鸟不需要那么多的血，以后别任性了！”
落红转过身，微微笑着，轻轻地投入来人的怀抱，她不知道自己这次是否做对了，但她至少知道，无论对错，这个曾经高傲的男子会一直陪伴着我。虽然不明原因，但至少她清楚的知道结果。
“既然所有人都在演戏，所有人都在醉生梦死，我又何必独醒？”话毕，整个深宫的死牢又恢复了一贯的宁静。无声、无息，也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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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宫死牢，一个听起来就十分黑色与绝望的地方。
落红站在死牢的中央，地上是青色的石板，光滑得甚至不会觉着刺手，而一边则是一堆干草垛，她不知道牢笼中有干草垛是不是一种惯例，但在她所知的为数不多的牢笼中，的确，总是少不得它的存在。当然，起先她并没有在意这些，到后来在意了却也不明白为什么，再到现在，大体知道是给人御寒和防潮的。说起来她进这死牢也有十天了，倒是真正呆在死牢的时间未必多。
深宫死牢，大觞朝看管最严密的地方，却被紫式隐和林落如入无人之境。还不止此，居然是连她这么一个一级囚犯每夜失踪也无人知晓。不，也许并不是无人知晓。在见识了觞帝身边的那些隐卫之后，她并不认为她每夜的行动可以瞒得住他们。也许一次两次还有可能，可若是连着十日……也许是那位帝王默许了她的某些行动？！也对，毕竟她没有真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无非就是晚上找个有温暖被窝的屋子而已。
“谨贵人到！”尖锐的嗓音划破一室的幽静，紧接着，刷拉拉的一片脚步声，看来来人不少！
落红缓缓睁开闭着的眼睛，被人打开的天窗不仅驱赶了地下牢房的湿气和潮气，灌入了冰寒的春风，还带入了淡淡的几缕金色的阳光。落红抬头看着阳光，说起来也有十日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了吧。虽是每夜出巡，可毕竟没见着阳光啊。
“大胆，区区一介罪妇，见了谨贵人居然还不下跪！”同样尖锐的声音响在牢狱之中，居然觉着刺耳至极。
落红微微带起一缕分不清真伪的微笑，说起来她这红妃当得还真不称职呢，为妃依然有两年了，除却无可避免的国典节庆，却总是身居听雨轩，莫说这些奴才们是极少可能见着我的，就是那些妃嫔也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吧。贵人？那可是在皇家国典节庆都没资格参加的女人。就算是皇室的家宴，恐怕也是坐得远远的，不想今日，却可以傲然立于我之上。谨贵人？恐怕是最近才册封的吧，没什么印象啊！
落红淡笑，转身面对那个粉妆华衣的女子，却并没有说话的意思。
女子似是不满她的态度，又似是不满死牢的霉味皱着眉头走到了她的跟前：“你就是最近皇上特别关注的女人？”
落红笑看着这位谨贵人，她是皇上最近特别关注的女人？呵呵，貌似这个最近的范围有些宽泛呢，若真要追溯起来，大概要从她十岁入宫开始了。谨贵人，呵呵，华丽而美丽的女人，比之当初的湘妃倒是像极了。不知道这位贵人是不是那位总是隐身在后的太子妃殿下精心选择的炮灰？！
“恩！”落红侧身看着天窗折射下的阳光，微微应了一下。想来极其随意的姿势看在别人眼里又是满身傲气、恃宠而骄了吧。
“不知死活！”谨贵人冷冷地看着她，突然斥骂道，“居然仗着皇上的疼爱做通敌卖国之事！易辽给了你什么好处了？！”
“小贱人，见着娘娘还不下跪！”愚蠢天真的女人身边总有一些蠢笨但却极其懂得看主子脸色的奴才，于是，才见着谨贵人脸色阴沉下来，那个尖锐嗓音的主人便忙不迭地要开始教训起她了！
“不知死活！”落红轻轻回了一句，声音极轻，但是这身牢大狱本就没什么声响，如今听来倒是格外的清晰与讽刺了。
“……”谨贵人不言看着落红，落红知道她在思考自己的身份，虽然今日的她来此大狱是有恃无恐，但若真是惹上一些不该惹的人，也是麻烦。毕竟就自己这么通敌叛国的罪名，并且当场捉住，罪证确凿，皇上却仍旧压案不发，执意彻查，多少还是让人有些顾忌和疑心的。
落红轻轻笑着，将身子完全面对这位华丽的女子，微微向前走了几步，将自己摆脱出阳光背面最阴暗的角落，却是最真实地站立在了这位谨贵人的眼前，自然，没有光线投射下的斑驳。
“皇上还未削去我的帝妃之位吧！”落红轻笑着看着谨贵人身边的奴才，轻轻启口，“说起来你的主子该是要向我见礼的！”
“帝……帝……帝妃！”显然光帝妃二字便已然令这位公公心惊胆颤的了。也对，这大觞朝内可以称得上帝妃的不过是蓉苑内半是被软禁了的湘妃，书榭水坊的德妃，以及身处觞朝皇宫半边禁地听雨轩的红妃三人而已。而偏偏这三人，无论是否得宠，无论是否被觞帝所忘却，其背后的家族势力，都不是这区区的谨贵人所招惹的起的。
“你是……”谨贵人看着落红，突然也开始有些后怕。她只是听太子妃说最近深宫死牢里关了一个恃宠而骄的小蹄子而已。而且前几日她侍奉皇上的时候曾经试探过，皇上几乎像是忘却了一般没有任何表示不是吗？所以她才敢仗着自家哥哥受了皇上的金牌调查此事，偷偷地来这地牢之中，怎么……怎么突然冒出个帝妃来？她是见过书榭水坊的德妃的，虽然只见过几次，不大熟识，但也应该不是眼前的女子才是。至于湘妃，她倒是只见过一次，那时的她何其雍荣华贵，再看看眼前的女子……虽说她从未见过湘妃卸去妆容时的样子，但眼前的女人妆容未整已然胜过妆容齐整的湘妃了，而且这气质和气势……
“我吗？”落红轻轻一笑，“你来牢房探监都不问是谁的吗？”
“……”谨贵人一顿，却是有些狼狈和愤怒，“我……我哥哥此次受命彻查你的案子，我……我只是来协助哥哥而已！”
“谨贵人！”落红冷冷的一笑，宫中的女子可以阴险，可以狡诈，可以互相的算计，不过，所有的可以都必须是建立在保护自己的基础之上，而这位谨贵人……她不希望又是另一个湘妃，至于那位太子妃……她真不明白太子妃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不顾危险的要谋害于她，但是她不计较，并不等于她不会计较。觞朝的皇宫教会了她太多的东西，而眼下的她身陷泥泽，未免事情超过我的掌控，也许也该好好的谈谈了。计较如同复仇，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谨贵人看来是入宫时日不够多，对于宫廷的礼仪学得不到位啊！”落红我冷冷的笑着，既然已经决定不再介意充当一位恶毒的后母，那么再充当一个可怕的大老婆也无所谓了，“在我还为帝妃的一天，你就不得不称我为‘您’，而且，不得不自称为‘奴婢’！”
“你！”
落红看着眼前已然气得有些发抖的女子，唉！真容易挑拨，真像当年的湘妃！利用她是为她好，却也是伤了她，都快不忍心了。
“回去吧！”落红转过身，背对着她，淡淡地说道，“当我还是纳兰落红的一天，当皇上还未削去我红妃华冠的一天，当我还是后宫之首的一天，哪怕我身在深牢大狱，也不是你所能欺压和凌辱的，别笨得总是充当别人的棋子，这后宫，并不是一个有了皇上的关爱就能够有恃无恐笑傲天下的地方。”就当是她，再放这位天真的每人一马，别逼她，丢却了最后的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