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_剑归何处 - 海棠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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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相(2 / 2)

“原来从一开始就被你识破了。”

“过奖,起初我的确被蒙在鼓里,怀疑张长老是主谋。你们砍树枝这一手干得漂亮,特别是将血涂抹树杈,并在现场留下一小段牛筋,我自然而然地以为凶手不会武功,尸体是用牛筋从树杈射出的。此外,挂尸体的梁上有破坏脚印的拖痕,引人怀疑凶手的脚印有明显特征,因此我们追查到刘大为的脚比常人大许多,并发现了他的血衣。至此,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张长老。然而,此前有一件小小的不合常理的事情,始终在我心头盘桓,挥之不去。”

“什么事?”

“寻找牛筋时,我遇见了正在暗查凶案的韩姑娘,以她的为人,不禀告师父,偷偷插手未婚夫婿门派的内部事,实在太奇怪了。她肯定是发现了疑点,认为凶案与自己密切相关,必须查清楚,但又不能告诉任何人。呵呵,她怀疑的是谁还用说吗?韩姑娘,你到底发现了什么?我一直很好奇,却不敢问。”

韩宁道:“那晚凶手将清泉的尸体掷出,李朝阳的出剑,令我心生疑惑。我曾与他交手五百余招,熟知其深浅。他使剑以攻为主,向来留二分余力,当时的一刺却出了十分劲。敌人不明,何以第一招就全力相搏?何况凌空飞刺本就是危险之极的招数。看他出手,似乎有把握对方绝不会威胁到自己。还有,出大殿时我落在后面,听见关门的声音有些响,便回头看了一眼,关门的是李朝阳,左手捏着个小布囊,见我回头,迅速藏入手心。他的举动十分古怪,所以我忍不住想查探凶案的究竟。现在想来,他全力出手是为了在师父面前表明自己的清白,至于手里的小布囊,那日方兄对着清泉的尸体看了半天,想必早发现疑点,就由你来解释吧。”

方小白接口说道:“清泉尸体的腰臀间有一道死后所开的伤口,边缘浅中间深,当时我不明所以,后来确定李兄是疑犯,才想通其中的奥妙。清泉的尸体不是大家出殿后从屋顶放入的,而是开宴前就已在梁上。李兄趁无人时杀死看守大殿的清泉,将尸体倾斜着绑在梁上,并取走灯油,对屋顶动手脚。你在梁上制造拖痕,不仅嫁祸给刘大为,也是为了伪造出所谓从屋顶进入其实根本不存在的凶手,不然脚印少了一人。等众人出殿时,你落在最后,取出布囊中的毒镖发射,将绑尸体的绳索割断,于是尸体从屋梁上滑落。同时,你大力关门,掩盖声息。回殿发现尸体后,你又抢着上梁抱尸,乘机取出毒镖。那毒镖割断绳索后,余势未尽,插入清泉的臀部,留下一道伤口。”

李朝阳笑道:“呵呵,猜得很妙,你们俩倒是心有灵犀。我有个疑问,你也不像好管闲事的大侠,为什么热心查案?是不是看上了韩宁,想取而代之?你们在崇宁县孤男寡女相处一夜,快活得很吧。”

峨嵋众人一齐怒斥,方小白叹息道:“李兄可曾见过大象?”

李朝阳不解道:“曾在滇南见过。”

“大象乃兽中王者,天生灵性,负无敌巨力而不伤害无辜,能预知死期。每当寿终之时,便悄悄离开同伴,寻找一个隐秘处,不吃不喝,坦然等待最后一刻的降临,至死不失王者风范。展长老畏罪自杀非英雄所为,然可保全家人平安,算得上男子汉。李兄的剑法智谋皆是上上选,我虽与你为敌,却也以可尊敬的对手相待,你为何尽做些无聊举动?是想发泄怨气,还是刺激大家早点杀你?”

李朝阳默然片刻,起身深施一礼:“是我错了。方兄不仅武功才智远胜,胸襟亦令在下汗颜。”又转身向峨嵋派道歉:“静空师太、韩姑娘,刚才言行失措,请见谅。”静空哼声不语。

方小白道:“那李兄可否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个明白,以解众人之惑?”

李朝阳点头同意:“我与张师妹同门习艺近十年,互相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半年前去武当山贺寿,师父突然替韩姑娘说亲,语气不容人置疑,我一时软弱,不敢说出张师妹,从而种下祸根。

“展博从七年前就开始向张师伯借钱,张师伯可怜其遭遇,有求必应。然而他越借数量越大,远超出治病所需,张师伯起疑,借口与方神医讨论师父的病情,前往成都,调查出事情真相。于是两人翻脸,张师伯命展博半年内还上亏空。展博自然还不上,再加上尤师叔去明真阁帮忙筹备婚事,发现了账目亏空,亦追问究竟,他便心生恶念,下决心除掉张尤二人。他不知怎么知道了我与张师妹的事,以之要挟。张师妹父母双亡,若因此被清理出门,再无立身之处,我只好答应。

“若两人无缘无故被杀,事情难以平息,彻底追查之下,必将泄底。于是我们定计以报仇为名,杀尤师叔,再嫁祸给张师伯。展博交游广阔,找了两个江湖朋友帮忙。接风宴当晚,趁酒酣之际我把清源指使到树林中,由等在那里的同伙下手,其他皆如你所料。第二天午饭后,我等在去明真阁的必经之路,截住尤师叔,骗至树林中用毒镖暗算。本打算在夜里把他的尸体吊在建福宫大门,却正赶上杨世洪师兄上山,便改主意割下人头,寻机放入蒸笼。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收拾完现场回到思剑洞,却见张师妹在洞口相侯,说已怀孕数月,且等候时听见洞中有动静。展博的朋友上山后一直藏身于洞中,想是不慎被她发觉。我假说要暗中调查,让她暂时保密。宴会上,师父命我与展博同住,于是夜间趁机商量,都觉得前些日子李师叔突然替张师妹说亲,多半是看出端倪,必须除掉他。展博要连张师妹一道杀,我不同意。又过一天山上闹淫贼,张师妹找我,坚持要把洞内有人的事告诉李师叔,我说已找到敌人藏身之所,将她骗到天仓山附近,欲擒住暂时关押。她因此猜到我与凶案有关,大叫大嚷,被我一怒之下失手杀死。事情既已做下,后悔也没用,我在尸体上写字,隐藏好,准备杀了李师叔后再带回建福宫,一切推到张师伯身上,谁知被提前发现,打乱了计划。

“前天一早,我骗刘师兄说张师伯在思剑洞等他,剩下的都是展博朋友所为了。这就是全部经过。师父,不管您信不信,我事先确实不知展长老暗中对您下毒,当晚曾质问过他。”

大殿内一片沉默,无人出声。李朝阳又道:“方兄,我藏毒镖和毒药之处十分隐秘,你怎么找到的?”

方小白拿起先前的毒镖,突然朝凌若薇脸上比划一下,凌若薇吓得弹出三尺远,颤声道:“你……你干什么?”

方小白笑道:“这是涂了锅底黑的普通金钱镖。想杀的人已杀光,你当然不会带着毒镖进洞房,‘见血封喉’来之不易,以你的心性,一定不舍得扔掉,而是藏起来以备他日不时之需。从清泉、尤李二长老的伤口,可判断暗器是金钱镖,于是我就做了个假的诈你一诈。说起来还得感谢凌姑娘,她伸手欲摸,我趁机大叫,不容你不信。呵呵,上次抓淫贼也全靠凌姑娘,所以我说她是天才。什么是天才?聪明人殚精竭虑的计划,却敌不过无意识的一句话一个举动,这就叫天授之才,非人力所能及。”凌若薇转惊为喜,嘻嘻傻笑不止。

“这叫天网恢恢,疏而不露,作恶必遭天谴,任你机关算尽也没用。”静空道。

李朝阳冷笑道:“师太此言太冠冕堂皇,只能骗骗贵派不懂事的小姑娘。适才龙在天说过,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深得我心。你将韩宁许我的目的是什么,大家心里明白。四川武林人人传言,你对韩宁爱若亲女,但事前可曾问过她的心意,查过我的为人?连男方的面都没见过就定下亲事,并安排我们在上千人面前做戏,你就是这么嫁女儿、嫁徒弟的?”

静空面露惭色,韩宁淡然道:“你误会了,师父答应婚事系另有原因。我自幼礼佛,早已看破红尘,欲出家为尼,师父不愿,一直劝说阻止,没有定论。正好虚云大师说亲,于是她老人家才顺水推舟,草率决定。至于我,既已看破世事,出家和在家没什么分别,为师门出力乃义不容辞。”

众人极其震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瞧峨嵋弟子们神色不变,显然所言属实。方小白呆呆地看着她清丽的面容,心中迷惘,不知是何滋味。旁边黄天明大叫:“不行,韩宁,你绝不能出家!”

“既然没分别,你查我底细做什么?”

“我嫁的是人,不是畜牲。惭愧,小女子修行不够,还做不到视众生平等。”许多宾客是第一次见韩宁,闻此言均想,这“细雨剑”果然与传言相同,是个绵里藏针的人物,不好惹。

李朝阳却不动怒,平静地说道:“成王败寇,输了的自然是畜牲。我若成功,娶你为妻后,融两家剑法之长,必可在问剑大会夺魁,成为人人景仰的大英雄;日后继承掌门之位,发扬光大青城一脉,压过少林武当,岂不是第二个凌空祖师?”

陆羽道:“到如此地步,仍不知悔改,我真是看错你了。”

“师父,你是第二次说‘看错我了’,四年前我在端午节大校上击败苍松师兄,你也是这么说的,从此青眼有加。在那之前,我剑法平平,谁也不曾多看一眼,之后便都换了副嘴脸,只有张师妹待我始终如一。青城派和您对我有授艺之恩,仅此而已,就像店铺和学徒的关系,双方互相利用。”

陆羽摇头:“无可救药。”

方小白讥讽道:“是啊,张清姑娘待你始终如一,你却有始无终。别再装出一副多情的样子了,张姑娘怀孕不足五月,你若真为她着想,订亲后便该一刀两段。你面对面杀害四名同门,岂是软弱之人?不拒绝韩宁的婚事,是想借助峨嵋的势力当掌门。当掌门光凭武功不行,关键是要在派内有威望,在武林中有人脉,前一点你不如苍松,只好从后者做做文章。”

李朝阳笑道:“方兄是我的知己,如果易身而处,十有八九会作同样的选择。”

“不然,我们的道不同。”

“道?哈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弱肉强食,这就是道。方兄年纪不大,假道学倒扮得像,不如去读书做官。”

方小白听罢,面露不屑之色,淡然说道:“李兄修道有十多年了吧,这就是你体悟的道?弱肉强食,野兽的本能而已,你却当作宝,以为是天道,可笑之极。且不说老子的话有多种解释,就算如你所言,那也是天地之道和圣人之道。你是神仙吗,是圣人吗?很遗憾,你只不过是一个会两手剑法的普通人。是普通人,就要遵循世俗之道,是武林人,就该守江湖道义。所以老子写的是《道德经》而非《道经》,道之后还有德。德者,用也,万物顺大道而各成其性。作为一个普通的修道者,应先守自身之德,后悟先天之道,你连怎么做人都没学会,还奢谈天道,真是大言不惭。”

陆羽不禁捻须赞叹:“方世兄是我道中人。”静空口宣佛号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虽说缘起性空,然破空之前仍有缘存,所以菩萨以生死为乐,不以涅磐为乐。”她语带双关,借机劝阻韩宁出家之念。

李朝阳无言以对,又不甘心低头,脸憋得通红,突然心头闪过一句话,大声道:“以我欲见我心,以我心求我道,我就是道,道就是我!”

大殿立刻鸦雀无声,人人现惊骇之色。半晌,一声尖叫打破寂静:“魔教!你是魔教的狗贼!”柳如凤怒目圆睁,手扶剑柄,身子激动得直颤。李朝阳所言,正是魔道之根本。据说,“以我欲见我心,以我心求我道”这十二个字铭刻在魔教圣地光明神坛的通天柱上,无论普通弟子入教还是教主接位,都须念此口诀铭誓。

李朝阳仰天狂笑:“哈哈,我就是魔教,怎么样?圣教重出江湖,教你们这些所谓正道死无葬身之地!”

大殿里顿时乱成马蜂窝,有人愤怒有人疑惑,还有人惊慌地打量四周,悄悄与旁人拉开距离,生怕魔教突现。

“你不是魔教!”方小白大喝一声,等殿内渐渐安静下来,语气转缓道:“如果你真是魔教,就不会承认。”

“那你们怕什么?平时不是常说要降魔卫道吗,怎么听见魔教二字像见了猫的老鼠?不过方兄倒是蛮镇定的。”

“我也怕,因为魔教不讲道,行事偏激,无所不用其极,这是大家害怕它的原因,毋庸讳言。但也正因为大家都畏之如蛇蝎,所以魔教才始终成不了气候,这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以我为道’,听起来响亮,实际上是与天下人为敌,焉能不败!”

柳如凤喝彩道:“说得好,魔教必亡!方少侠,小女子愿与你并肩作战,以卫正道。”方小白听了吓一跳,后悔不迭,自己只是反驳李朝阳,并无蔑视魔教之意,柳如凤与之有杀师杀兄之仇,却扯上自己做什么?阻止锦衣卫的计划已是不得已,如今又招惹上魔教,都是多嘴之祸。怪不得师父常告诫说,万言万当不如一默,今天的废话太多了。

“说得好听,刚才你剖析案情,条理分明,却将最关键的一点遗漏,以你之智当不会失误,是心里明白不敢说出口吧?你的‘道’哪儿去了?还有,为什么绝口不提师父中毒之事?那两个展博的朋友――”说到这里,李朝阳忽觉不对,忙侧身闪避,却晚了一步,腰间被一物射入,剧痛后立即麻木。他大惊低头,果然见一枚毒镖半入肌肤,又向来镖方向望去,只见陆羽正脸色铁青地看着他。

陆羽从侧后方运柔劲发镖,速度缓慢无风声,他正专心与方小白说话,故直到毒镖及体才发觉。

“哈哈,你们害怕了,我偏要说――”

方小白从桌子上抄起一个茶壶,劈面掷去,李朝阳拔剑架开,想继续说,突然两眼模糊,手脚麻痹无力,长剑坠地。他指着陆羽,口里嗬嗬作声想说话,却连气都喘不动,踉跄走出数步,一头栽倒在地,昏迷不醒。

“穷途末路还想害人,至死不悟,可恨复可怜。”方小白轻蔑道。

凌若薇不解:“他不是正要说出同党吗,你和陆掌门为什么杀人灭口?”周无忌急忙扯她衣袖。

众人各怀心思,看着李朝阳一点点死去,谁也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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