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去哪里接应吗？”

九儿说：我知道他们突围的大致方向，肯定能找到他们！”

见林团长点头同意，九儿回身就跑。

天已黄昏，九儿和二勇大刀等然没有找到大春，九儿也不想回去。在附近小树林中，忽然惊起一片鸟群，九二等人赶紧隐蔽起来。她没有想到，这竟然是芥川分队也来寻找龙少的下落。芥川恼怒的盯了惊起鸟群的部下一眼，赶紧潜伏下来，把枪筒慢慢伸出，瞄准镜渐渐套住九儿…….九儿在隐蔽处静静地倾听，她猎户出身，听力超常敏感，她感觉到一股杀气……

就在芥川手指压向扳机的那一刻，九儿猛地转向芥川方向，大吼一声：“卧倒！”

然后扑倒在地面，瞬间顺过枪，击向芥川方向。芥川一击未中，挪开身体，还想继续开枪，忽地从另外一个方向飞来一颗子弹，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惊出他一身冷汗，他只好匆匆收起枪，静静趴在潜伏点等候时机。

九儿却不会再给他机会，她查觉到有人帮自己，立刻大吼：“打！”

九儿和大刀二勇等机枪手榴弹都招呼过去，顿时芥川两面受敌，他们只好扔出几颗手榴弹后，边打边撤离。看到鬼子已经离开射程，九儿放下枪，问部下：“刚才有人帮咱们，看到了吗？”

二勇高兴猜测：“是连长吧。”说着就朝丛林里大喊：“连长！连长，是我们！”

九儿也觉得可能，跟着喊到：“大春！大春！”

丛林里无人应答。

九儿等人纳闷，不是大春，究竟是什么人呢？几个人边猜测边靠近小树林。

九儿眼尖，忽见前方林中人影一闪，立刻拔脚就追，一边吼着：“嗨，别跑，我们是八路军！你是谁！”

那人却跑得飞快，只看到黑影闪动，九儿跑得更快，眼看要追上了，只见那人闪到树后。看看追上，树后竟然飞来一枪，打落九儿帽子，九儿猛地站住，既惊又怒。转眼间，那人迅速消失。

大刀和二勇跑过来，大刀拣起九儿帽子，咋舌：“好枪法，比龙少爷不差啊。”

二勇也看：“这一带超过龙大少爷枪法的可不多，会是龙少爷吗？”

九儿接过帽子，看着帽上洞穿的枪眼儿，喃喃自语：“怎么可能是他？他怎么会躲我？”

龙少和大春狼狈不堪，直到傍晚才找到一个草垛，两人躲在草垛里打盹。

龙少无法安睡，一闭眼，眼前就是种种恐怖镜头，被他击毙的小战士血淋淋头部，杜占明逃跑前恐惧表情，石头等学生兵壮烈跳河……

龙少在睡梦中挣扎，仿佛大石头压住，憋得喘不过气，被梦魇住，无法动弹。

大春醒了，见状伸手晃动龙少，把龙少叫醒。龙少脸上全是冷汗，见大春盯着自己，爬起身走几步，身体发软，一屁股坐下，面无表情。龙少从入军校拿枪那一刻起，就知道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他的教官和长官都说过，不要有不能有这种负疚心理，这是战争，鲜血、死亡是通往胜利的途径，可是他们都没有说，为什么要有这些战争，为什么死去的是这些年轻可爱的生命。龙少的脑子一刻不停，使他无法放松下来。

太阳升了起来，照在黄河水上。河上游飘浮下什么。大春停下，看着河里，眼睛发怔。龙少目光随着过去，看到一具尸体沿上游慢慢飘浮下来，漂到了岸边，可以看到是个国军士兵。龙少和大春几乎同时奔向河里，两人七手八脚将那名国军士兵尸体拖上岸。

尸体脸部已经泡白，浑身血已经淌干，右臂已断去。龙少看着士兵年轻的脸，喃喃着：“刁在飞……”

黄河水还在不断往前流，漂在水中的尸体脸部朝下，一具接着一具从上游飘浮下来。龙少和大春不约而同冲向河里，在齐腰深的水中，把那些尸体抓住，推向河边。他们疯了似的企图拦住所有尸体，但更多尸体瞟了过去，从他们身边，一具接着一具……全是年轻的学生兵，全部身体前部中弹，伤痕累累……血水染得河水也变成红色。

龙少浑身湿透，泡在河里，再无力支撑，抱住怀里里年轻的尸体欲哭无泪。又一具尸体随着波浪顺流而下，龙少在浪里挣扎着抓住那具尸体，紧紧揽在怀里，定睛看去，愣住。原来这竟然是石头，只见石头紧闭双眼面无人色，龙少挟着石头，一边叫着石头的名字，一边拼命朝河边游去。

大春听见龙少在呼唤石头，赶紧踩着水冲过来，两人七手八脚，把石头抬到岸上。龙少将石头紧紧揽在怀里，胸膛深处发出狼一样痛苦声音……

从不掉眼泪的大春，此刻眼睛湿了，他转过脸，看着痛不欲生的龙少，上前一步，想接过龙少手里石头，龙少无知无觉，将石头抱在怀里死不松手。大春手用了点劲，龙少抬头看大春，眼睛动物般茫然，嗷地低吼一声，一掌击向大春，没有防备的大春被龙少推了一个大跟头，龙少一手紧揽石头，一手持枪对着大春，眼睛野兽般通红，一句话不说，只是大瞪双眼。

大春一个翻身跃起，这一夜以来和龙少在一起的郁闷瞬间发作，猛地一拳砸出，吼着：“你这样他也活不了！你要活着！为石头为那些学生娃报仇！”

这拳砸在龙少身上，龙少手震一下，石头尸体猛地晃动，喉咙处好象发出咯咯声。

疯狂的龙少没有听见，他一手揽石头，另只手持枪狠砸向大春，大春没有对抗，朝着龙少大喝一声：“石头还有口气！”

龙少一听，立刻甩掉枪，回身放平了石头，立刻把嘴对准石头的嘴巴，做起人工呼吸，大春伸过手去，在石头的胸口按下松开，再按下松开。四只手一起做、、、、龙少则几次呼吸之后，开始伸手拍打石头脸部，吼着：“石头，醒过来！”

大春看着石头脸色，没有变化，一动不动，拿起石头手腕，没有脉搏。但龙少立刻接了过去，在石头胸口上作人工呼吸，龙少一会儿就大汗淋淋，却坚持不停。大春不时拍打摇晃石头头部，吼着：“石头你醒醒！！醒醒！！”可是，石头一点没有反应。

大春慢慢停下，看着石头安静的脸，轻声对龙少说：“让他安静走吧…..”

龙少像没听见一样，现在完全是机械动作，一次一次压迫胸膛，就是不放弃。大春难过地转过脸，不忍见龙少如此疯魔。

龙少一下一下压迫石头胸部，他现在变得疯狂和绝望，他忽而狂压石头胸部，忽而，转过石头身体，攥住肩膀，猛烈晃动石头上身，疯狂吼着：“石头石头！！石头————！”

看到石头毫无反应，用尽最后力气抱起石头，猛烈摇晃石头上身，最后和石头同时倒地。

龙少瘫在地上，完全陷入绝望，一动不动；身边石头脑袋却动一下，接着嘴里涌出大量河水，开始剧烈咳嗽。

龙少一下子又来了精神，猛地翻身起来，不知所措抱住石头。大春过来，两人赶紧将石头身体摆好，让他头部冲下，轻拍他背部，石头头冲下，剧烈咳嗽着。

龙少和大春在一旁看着石头，两人眼睛湿润，大春强忍着，而龙少的眼泪则止不住流下来。

这是晋西南的一个小山村。刚刚突围而出逃过大难的段旅长呆站着，看着文轩在组织战士建立临时的旅指挥部。一位副官在向段旅长报告：“第一团，团长以下，团职军官半数阵亡，营级军官三人重伤，其余阵亡，连级军官……”

段旅长眼神茫然、、、单调的声音仍在继续：“学生团1000人，200人与敌拼杀阵亡，余800士兵子弹打光后，全体跳进黄河、、、、全数、、下落不明……”

眼泪从段旅长眼中慢慢淌出，他的耳边也同样回响着学生兵最后留下高亢悲凉的秦腔：——好男儿——为国家——何俱——死——生啊……

那声音一遍遍在夜空中回荡，在人们的心头回荡。

段旅长收拾文件准备去战区述职，文轩一旁与其交接工作。

段旅长心情压抑，表情沉重，沉默收拾着。文轩一旁看着，也是一脸沉重，气氛压抑。

段旅长收拾完毕，拎起文件夹，看一眼文轩，淡然：“我此去不知几日返回，或者能否回来也未可知，副旅长负伤不在职，大小事务均要参谋长操劳了。”

文轩劝慰道：“旅长不必如此悲观，此次战役，我部打得顽强勇敢，从上到下，无一人有软弱投降之举，可谓虽败犹荣，况且败局职罪并不完全在我，上峰定会明查。”

段旅长淡然一笑，走几步回过头，目光沉重的交代文轩：“有一事，一定要做……”

文轩立正。

“那些学生，八百个孩子，一定要找回他们的遗体，让他们干净、体面上路。”

段旅长声音哽咽着，再说不下去，匆匆走出。

文轩略感茫然的看着段旅长背影，不知道段旅命运何去何从。

这时小特务张桅鬼祟进来，递给文轩一封电报。文轩没有接，看张桅一眼，张桅立正，念道：“重庆方面来电：此次战役我军损失巨大，据我情报人员报告，大野联队此番进攻，早有预谋，并得到新八旅内部敌间谍多方配合，因之洞悉我方作战意图，我方所至惨败，与其有重大关联，命你等迅速查明，对特嫌人员，严惩不怠！宁可错杀，不可错过，必要时就地正法！”

文轩接过电文，目光冷酷。

张桅接着挑拨道：“龙绍钦下落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