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走近苏云晓，手划十字：“教友早安……”
苏云晓深深低下头：“嬷嬷早安……”
上完教堂返回部队的苏云晓，还是一身便服。她看到路旁倒着一辆车，散落一地民服，鲜血洒地，浸透衣衫。她不敢看，但忍不住看一眼，愣住。苏云晓呆若木鸡，不敢动，不能动……
新八旅参谋长文轩与几名手下交待任务：“敌电台虽然被破获，但人没抓住，上峰给我们三天时间，一定要抓住这个人！你们几个带人在附近搜索，不要放过一处隐秘可疑之处！”
几个人都立正：“是。”然后离去。文轩叫住张桅：“你留一下！”
张桅停下，文轩示意他关上门，声音很低：“你怎么看敌台事件？”
张桅左右看看：“我觉得这个内奸不一定在外围，很可能就在咱们内部，而且非常熟悉我们情况。”
“我们只有三天时间、、、近日旅里没有大的行动，很难暴露此人行踪……”
“参谋长仍然怀疑龙绍钦吗？”
文轩有些迟疑：“发报机被发现，洗清了他一些疑点。但这个人身上仍有一些不清不楚的东西，段旅长如此信任他，我们不能没证据就抓人，不过…….”文轩以手为刀切向桌子。
“参谋长有什么打算？”
“我们需要有足够的诱饵才行啊……”
“参谋长这样，会不会代价太大？”
“这内奸，欠了我们多少烈士血债！就是要不惜代价，抓住他！”文轩咬着牙说。
段旅正在组建中，到处贴满了招兵的通告。龙少和石头经过征兵处，只见征兵处就摆张桌子，放张征兵牌子，一堆相貌打扮各异，年龄差次不齐的男人挤在桌前，乱哄哄的在报名。
龙少看着，这些男子形状各异，有的一身武师打扮，一看就是江湖上卖艺的，有的一脸凶刹恶神，有的吊儿郎当，有的一脸淫邪之气，哼着下流小调。其中几个相貌狰狞男子，腰间似乎还插着刀，一身的流氓地痞气。
石头嘀咕着：“那几人我见过，好象当过土匪，坐过大牢的，这些人也当兵？”
龙少盯着那些流里流气的地痞，气得转身就向旅部走去！
一脸沧桑的段旅长正埋头看文件。
龙少冲进来：“旅长！”说着走到旅长面前：“怎么能招那种地痞流氓当兵呢！这些人一身恶习，很难改变，会毁了新八旅军纪！名誉！”
段旅长抬头看看龙少：“我知道这些人，你让我上哪儿找兵源？那些爱国学生素质好，不怕死，一心想当英雄，可我们没有时间去训练他们，我不想再招学生，我不想看到那些孩子当炮灰！”段旅长说着开始激动，猛敲桌子，平息了一下：“……这些人至少会打枪，心狠手毒，给钱就卖命！”
龙少想不通：“堂堂中央军难道就成这么一群乌合之众？连地方保安团都不如！”
段旅长曾经沧海，略显沉重看着龙少：“打日本是我们第一要务，怎么管理这些人，靠你们了！”
龙少发愣，他想起自己曾经嘲笑大春他们土八路，破衣烂衫的，可是……这样的军队怎么对抗日本人？怎么能不打败仗？
林团部。大春摩拳擦掌地跑来找团长：“团长，兄弟部队打得那么热闹，咱们可不能落后啊！咱得搞个大动静！”
“这一次让你小子说着了！有一个重要情报……”
大春立刻兴奋，两眼瞪得溜溜圆。
林团长看着他直乐：“日军华北派遣军最近派了一名皇家出身的中将，要来视察黄河沿岸日军部队，给他们那些所谓的勇士亲自颁奖。视察的部队据说包括大野联队。”
大春立刻感觉到消息的份量，神色凝重：“消息可靠吗？”
“日军广播都已经作了宣传，肯定可靠。但这么重要人物，行踪绝对会非常谨慎，保安措施肯定是森严壁垒。”
大春看着地图，琢磨着：“但他总不会一直缩在司令部里，他要鼓舞士气，必须露面……”林团长鼓励地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既然他要颁奖，视察，这几个重要地点一定会去，重炮基地，野战医院，碉堡…..”
大春说着抬头看林团长：“团长，你觉得哪里是最适合的伏击地点？”
林团长拍拍大春肩膀：“这一带情况你都熟悉，你最有发言权。”
大春手指在地图上转了转，停在重炮基地上：“这一带地势平坦，三面环山，至少有三条退路，是理想的伏击地点……”
林团长点头，看着大春：“不错，不过你的理想地点，往往也是你的陷井，鬼子一定会严加防范，而且这次任务绝不是一天两天……”
大春立正：“保证完成任务！”
“千万不要轻敌！多带几个人！”
大春看着林团长吞吞吐吐地说：“团长……让那小子跟咱一起去吧？”
林团长奇怪大春怎么会这么扭捏：“谁？”
大春有点狼狈：“还有谁，那大少爷呗！他那杆枪顶一门山炮，配合这么多次，也挺默契的，有他在，心里踏实……”
林团长高兴得笑了：“经过这一仗，你政治觉悟提高很多嘛，知道团结人了？好，我同意，不过，段旅内奸问题一直没有解决，找他的时候要注意！”
大春立正敬礼：“明白！”
此刻龙少持枪查岗，远处有士兵宿舍传来喧哗声，新来的兵们在猜拳喝酒，乱轰轰闹成一片。他一脸茫然，心里一片空虚，下意识的迈着步伐。路过文轩宿舍，灯光依旧，窗内似乎有人影晃动。他没有停步，依然前行，眼里仍是深深的压抑。
树丛中忽然传来轻微动静，他立刻紧张起来，枪瞬间顺到手里，悄然逼过去，只见树丛里一团黑影，发出压抑的呻吟声……龙少悄然过去，枪抵住那团黑影，低声喝道：“谁？”那团黑影一动不动了，呻吟声也停止了。
龙少枪更逼近一步，声音很轻，但很严厉：“再不说话开枪了！”
黑影慢慢回过身，仍低着头，龙少枪快触到那人头发，突然觉得很熟悉，手中的枪也慢慢垂下…….是苏云晓。
她慢慢抬起头，眼神显得狂乱，身体紧缩，嘴角似乎有血。
龙少枪慢慢收起，怔怔地：“你在干什么？”
苏云晓眼睛并不看他：“你走开！”
龙少盯着苏云晓显得疯狂绝望痛苦的眼睛，不由退后一步，然后回身打算离开，没等他迈步，就听身后闷闷响声，龙少迅速回身，只见苏云晓缩成一团，已经倒在地上。
龙少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扶起苏云晓，手触碰到苏云晓胳臂，就觉得发粘，低头一看，竟是一手鲜血，龙少吓坏了：“你受伤了？”
苏云晓睁开眼睛，脸色惨白看着龙少苦笑：“我没事儿，你快走吧！”说着推开龙少，起身要走，鲜血顺着她衣袖淌下，身体也晃晃悠悠的站不稳。龙少再次扶住她，并拽过她胳臂，撩起衣袖。
这一眼令龙少倒吸一口冷气，只见苏云晓胳臂上是道道刀痕，鲜血还在不停涌出。龙少赶紧掐住穴位止血，紧张得身体直哆嗦：“是谁干的？”
苏云晓的另一只手伸出来，一把匕首“当啷”落地，匕首上沾满鲜血。她自己掐住穴位，声音嘶哑：“走开！”抬眼望向龙少，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龙少下意识地将苏云晓揽在怀里，声音发哽：“你这是在干什么！啊！！干什么啊？”
苏云晓伏在龙少怀里，有那么一秒钟是安宁的喃喃自语：“真想回到小时候……”
龙少声音也变了调，嘶哑哽咽：“他对你，不好吗？”
“很好啊。”
“那为什么？”龙少无论如何不能明白，苏云晓竟然在自残！苏云晓不说话，龙少摇晃着她的身体：“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
苏云晓两眼热泪滚滚，忽地抬起头来推开龙少，一脸凄凉：“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我什么人？”
龙少看着眼前半疯半痴女人，心痛如割：“小云，你到底怎么了？”
一声“小云”，让苏云晓崩溃。已经多少年没人这么叫她了，小云代表着她纯洁无暇的少女时代，她的童贞，她所有失去的美好…….然而转瞬间又回到了残酷现实。苏云晓泪如雨下，歇斯底里着：“没有什么小云！小云早死了，死了！！”说完晃着起身要走，龙少刚要扶她，她厉声喝道：“别碰我！”
龙少束手无策，站在那里茫然的看着苏云晓蹒跚离去，鲜血顺着她衣袖，裤角淌下……
龙少想上前却又迈不出脚，他呆立原地，不知道自己怎么做，做什么才能让这个他从前爱过的女人不再绝望。矛盾困惑痛苦，交织在一起，使他浑然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方，竟然不知道还有一个身影躲在近处，看到了这一幕。那是文轩。